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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些热搜，常常引人思考：在婚姻中遭遇不幸的女性该何去何从？是在痛苦中结束自己的生命，被杀抑或是反杀？以上的种种场景，七年前的何娟也想过。这个平凡的中年女教师，一如中国最普通的女性，结婚生育，相夫教子，赡养公婆，工作家庭两点一线，某一天，所有的平静都被丈夫手机里一条意外短信打破，随之而来滚雪球般的谎言和事件将她裹挟到窒息：

信誓旦旦绝不背叛家庭的丈夫张实强，手机传来张姓女子的不堪信息，外人传言二人早已有小孩；张实强在外地包工程，长期以需流动资金为由，生活拮据，上亿工程盈利早已转入小三朱莉名下；何娟北上青岛一探究竟，差点被小三派人痛殴致死，丈夫在派出所借口是家事不了了之；张实强名下数百万理财产品，在离婚诉讼期间迅速清空，谎称身无分文，反要分割何娟重症赔付的数万元保险金；张实强是青岛商会名誉会长、知名商人，身家上亿的丈夫与小三远在他省，仰仗手中有钱，背后有靠山，手眼通天；何娟每月仅有微薄工资，又罹患癌症，麻痹自我，忍辱负重。张实强却在老家散布谣言，对何娟百般污蔑，一纸离婚诉讼递至法院，老实了一辈子的何娟接到法院通知时，精神几近崩溃！枕边人的反目最为狠毒，杀人诛心，张实强与朱莉要“糟糠之妻”的命。

结果也许又是一则令人惋惜的社会新闻，又或许是一个现代女性教科书般的自救之路

一、案情概要

1、前情

1986年，何娟和张实强合法成婚。

1997年，张实强下海，何娟为夫举债支持，陪其屡败屡战，不弃不离。

图1 1997年何娟借来父母的养老钱和妹夫的积蓄四万多

2000年，张实强进入装修行业，项目由小做大，积累近数十年经验。

2005年，张实强转战青岛，找何娟之弟要40万投资，利润平分，随后中标二千五百多万工程。

图2 张实强的银行凭证，显示投资款的转账

2、第三者介入

2007年，朱莉介入张实强家庭，证据显示此时朱莉的存款不到1万元，每次取款仅为一两百元，无正式工作，生活拮据。

2010年起，张实强承接山东烟草近3亿装修项目。

随后，朱莉凭与张实强不轨关系，利用李懦弱、要面子相要胁，赶走张实墙身边何娟的熟人，安插自己的亲信，赫山公安法院调取的证据显示巨额工程盈利直接或间接非法流入朱莉账户，朱莉一晃成为神秘的女富豪，憨直的何娟忙于在家照顾张实强年迈的母亲，丈夫此时以工程繁忙已极少回家。

2011年夏，张实强的母亲因病入院，何娟独自照顾，待婆婆出院后，何娟又因病入院，期间张实强以工程忙为借口依然没有回来。

2013年秋，张母最后一次住院时，大小便失禁，何娟将婆婆从满地的秽物中抱起，清洗干净熨帖。张实强回来匆忙探望数日，又以青岛工作繁忙为由离去，未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朱莉焦急的催促着张实强回去，独自照顾张母十六年的妻子，被压榨完了最后一滴价值，成了真正的“糟糠”。

3、弃糟糠之妻

2014年，张母去世一周年忌日，朱莉给张实强发来的那条暧昧短信：“想你想你想你，你的老太婆婆”，何娟无意中看到质问丈夫，张实强却佯装生气训斥其多想，以工程繁忙为由匆匆离去，这一走，张实强再也没有回过曾经记录着温馨，留存回忆的家。

2014年底，何娟赴贵阳找张实强，遭丈夫避而不见，张实强名下有一辆保时捷，何娟循着车在青岛的登记住址，看到张实强的车驶入地下车库，载有一女子。这是张实强在婚姻存续期间购买的车，理应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何娟上前查看空车时，却遭到一帮人高马大的男女殴打，其中一人手持手腕粗的擀面杖狠狠的敲其脑袋，幸得胳臂挡住，被打到骨头凹陷，报警赴医院检查后，当地派出所的警察却仅仅做一个笔录并告知何娟：你老公已经打电话来摆平此事了，家庭内部矛盾而已。

图3 何娟被殴打致伤

2015年，张实强矢口否认其与朱莉的苟且事实，4月张实强在赫山法院起诉与何娟离婚，在张实强第三次起诉后，忍无可忍的何娟以张朱二人涉嫌重婚报案。

4、重婚立案并提起公诉

2016年6月，赫山公安局一经调查即获得重要证据，于8月立案侦查。由于案情复杂，时间跨度长，为进一步厘清犯罪事实，公安历经一年半，横跨山东、广东、贵州、吉林、湖南多地调查，走访数名证人，收集多项证据，充分表明张实强朱莉重婚事实清晰。

2017年12月，赫山公安以张实强、朱莉涉嫌犯重婚罪列入网上追逃，刑事拘留，同年12月被执行逮捕。

2018年4月，赫山公安将案件移送赫山检察院，由赫山检察院对张实强朱莉重婚一案提起公诉，赫山法院应当事人张实强、朱莉要求不公开审理，经审理判决张实强、朱莉有期徒刑8个月。

图4：在需负法律责任的文件上张实强与朱莉填写对方身份为配偶，符合重婚犯罪要件

之后，赫山检察院以被告人拒不认罪、态度恶劣、没有得到受害人谅解、量刑畸轻抗诉，经过益阳中院二审，判处张实强、朱莉重婚罪，有期徒刑18个月。

5、民事诉讼案终审判决

2018年10月，何娟向赫山法院提起民事诉讼，与张实强离婚且要求第三人朱莉返还财产。

2019年12月，赫山法院一审判决，登记在第三人名下部分房产的所有权归原告何娟。

2021年3月，益阳中院终审判决，维持一审登记在第三人名下部分房产的所有权归原告何娟判决不变。

二、 自救之路

拿到终审判决书的那一刻，四审四胜的何娟距离她第一次在婚姻中感到绝望已近七年，这条血火淬炼的自救之路，所得所悟对身处困境的女性颇有启示。

1、自己就是救世主：

绝望源于无助，当一个人身处困境，承受着超越极限的压力时，难免从心底横生千万句—谁来救救我？

谁是救世主？我们自己就是救世主

自己来救自己，置之于死地，也要向死而生，我就是我的万马千军

何娟在绝望之中，也曾想过逃避，回想2004年经济尚不宽裕，因子宫肌瘤动手术时，丈夫张实强曾说再多钱也没有妻子的命重要，她正是信仰婚姻里这点滴的相濡以沫，发誓患难与共。可自从朱莉介入他们的婚姻后，短短几年已支离破碎。2011年4月3号是一个下雨的清明，何娟开着张实强放在家里的旧车，代他去祭祖，一辆16吨的卡车侧翻，所有的货物压在她车上，整个车顶被压瘪她却能生还堪称神迹。2016年6月何娟第三次收到法院的离婚诉讼通知时，坐在这辆载着她曾死里逃生的旧车去往法院，几十年的同甘共苦不断浮现在眼前：结婚的新家电，张实强办皮革厂亏完后全家的落寞，搬新家的喜悦，张实强二哥去世后的雪天，田贝的危房，青岛的海边，何娟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再也无法开车，只好停在路边恸哭，她曾珍视若生命的婚姻和家庭信仰被张实强和朱莉践踏在脚底！车窗外下着暴雨，老天都在哭泣，何娟濒临崩溃，悲愤交加只想一死了之，回忆自己的前半生不曾愧对家庭，不曾愧对自己，不曾愧对任何人，不悔恨赡养婆婆送终，亦不悔恨抚养女儿成人，想到女儿何娟悲从中来，电闪雷鸣中幡然醒悟：前路还要继续，一死了之正好让亲者痛、仇者快，张实强早已背叛夫妻之间最珍贵的婚约，一次次忍让的，只换来一次次践踏！已经一无所有的何娟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要拿起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正当权益!

出身农村的何娟师专毕业后成为一名人民教师，她独立的人格，来自清醒的认识到无论何时都要有自己的工作，经济独立，收入即便微薄，亦可免于俯仰由人。救自己从一点点小事做起，从尊重自己的职业做起，即使背负着无尽的痛苦，何娟也不曾影响教学，除肿瘤切除休假数天，其余时间无旷工记录，得到学校领导和同事的关心和鼓励。救自己是尊重自己，自尊自爱，何娟多年赡养婆婆，抚养女儿，在张实强离婚诉讼反诬她时，妇联曾多次匿名走访，却得到的是邻居街坊同事对何娟赡养婆婆的交口称赞，自强者恒强，自助者天助，随着调查的推进，无数与何娟素不相识的证人挺身而出，远道而来为何娟作证，当她站起来时，她就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2、 亲友相助：高水平的社会支持

社会出轨乱象纷纷，即便如张实强朱莉性质恶劣公然重婚，也依然有人议论：男人嘛，只要家中红旗不倒，外面有点彩旗又何妨，出下轨就要让老公坐牢，果然最毒女人心… …

毛主席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温良恭俭让就是对敌人的妥协。已触犯法律底线的明显犯罪行为，却被戏称为“男人的游戏”，这些封建余毒正需要像何娟这样的意志坚定者一把扫净！人贵自救而后人救之，只有自己站起来，他人才能伸出援手予以支持，高水平的社会支持可以让人在处理问题时保持着积极的态度，亲友们的理解和支持正是何娟排除万难最重要的动力。

2013年何娟的女儿女婿毕业，所有人都不理解为何有远大前景的女儿女婿愿意回老家工作，女儿知道父亲已离心，留下来替父亲照顾何娟，他们为父亲牺牲的前程无法估量，忍受父亲背叛家庭的痛苦，换来的却是被当成张实强为掩护朱莉转移巨额财产而进行舆论道德绑架的牺牲品。

2015年4月张实强递交的离婚诉讼书中有朱莉打手的笔录，为了营造何娟为婚姻过错方的假象，身高一米八的山东壮汉竟称何娟只有八十多斤瘦弱的女儿打了他，又给女儿打电话辱骂、恐吓她，朱莉也在电话中一同谩骂，几年中不断有匿名电话打来威胁何娟女儿女婿，纠结一帮人吵闹到女儿女婿工作单位。即便如此，何娟的女儿也坚定的站在她身边支持她，保护自己的母亲，天经地义，同为女性，岂曰无衣。不止是女儿女婿，至亲和朋友在漫天的流言中织起一张绵密的安全网，他们心如明镜，定要革这场封建思想的命，助何娟走出困境，等待正义到来的那天。

3、 摒除万难：长远而坚定的目标

在旷日持久的七年拉锯战中，张实强与朱莉长期通过各种形式威胁、恐吓、跟踪何娟及家人，2021年3月10日、11日连续有人跟踪到何娟上课的学校，在教室外公然摄影录音，干扰课堂秩序，何娟果断报警，跟踪者被派出所带走。

常人无法想象社会新闻中寥寥数语背后有多少看不见的故事，长远的目标是摒除杂念、免于恐惧、掌控自己情绪管理的基石。何娟有坚定不移的目标，那个长期被欺瞒的傻女人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战斗者，她一定要查清楚：为了达到隐匿转移财产的目的，这些年张实强和朱莉到底做了些什么？

为了厘清事实，公安和法院依法依规调回的如山证据，何娟作为当事人，一百多本卷宗，上万页资料，几十万笔银行交易流水和工程往来款，没有帮手只能靠自己梳理，学习固定有效证据，明晰资金走向——多少个日日夜夜，工作量之巨难以想象！原本连电脑都不熟练的何娟学会用word写了数万字的材料；学会Excel，分类整理证据，制作了格式规范多达数百张的表格；还学会用PPT，标注所有起点为张实强的工程款，转手腾挪数次回流至朱莉及其女儿李某私人账户的流程图，统计到被转移、侵占资金高达一点五个多亿。

图5：堆积成山的材料冰山一角

在查找证据的过程中，何娟发现即使在离婚诉讼期间，张实强与朱莉也毫不掩饰的清空名下数百万的理财产品，取现上千万现金，车辆、房产纷纷转让出卖，朱莉与前夫之女李某用张实强工程款所购别墅甚至通过与丈夫结婚一个月迅速离婚来转移财产，张实强与另外两位股东合伙的公司盈利后，朱莉介入公司，在其他两名股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伪造签名，注销公司，两名股东将以张实强朱莉职务侵占罪另外立案。如此疯狂的财产转移背后是手握巨富的特权阶级们，游走在灰色地带，早已习惯视法律于无物！

图6：离婚诉讼期间张实强公司注销，另外两名股东毫不知情

他人在暗，危险不言而喻，何娟甚至给家人留下了死亡宣言：一旦他日遭遇不测，凶手不言而喻！时常有人劝解何娟不如放下，退一步海阔天空，但这是事关尊严的战役，没有中间路线，其中的万难只有何娟自己清楚，天价的诉讼费，何娟千金散尽，借钱也要打官司，敢！所有的证据隐藏再深，也要揪出来，拼！婚姻中的失误已不能更改，那就劈开荆棘，杀出一条血路。

2、 法治中国：法律武器保护正当权益

关于该案：在中国，重婚案属于自诉案件，不告不理，但是一旦有人向公安报案，公安经调查证据确凿予以立案，将作为刑事案件由检察院提起公诉。何娟诉张实强朱莉重婚案中，张实强与朱莉证据确凿，公开以夫妻名义同居时间长，且在具有法律效用的文件上互称对方为配偶，符合重婚罪犯罪要件，且在一审中态度恶劣，为保护已转移的财产不受分割，无认错行为，对原告造成伤害极大，故检察院认为一审量刑畸轻，予以抗诉，二审经法院认定加判十个月。

张实强朱莉二人与何娟经济实力悬殊，张朱二人有国内知名律师组成豪华律师团，仅民事诉讼就高达五名律师出庭，均是业界翘楚，而何娟只有一名无偿提供法律援助的本地律师。加上张实强的同学遍布公检法，与朱莉多年惯用的江湖路数，四处寻找机会向当地司法施压，甚至在狱中的刷卡记录，仅公安局附近烟酒行消费近二十万，其他软硬手段更无从得知。

图7 顺发烟酒行购烟

何娟年届五十，老实一生，从未进出过法院，重婚案提起公诉的第一次庭审没有辩护律师，仅有一名年轻的女检察官相伴，面对铁一般的证据，张实强朱莉百般否认，甚至在庭审快结束时向检察官咆哮：重婚最多判两年，等我出来就搞死你！

走出法院后，张检察官握住何娟的手告诉她，这个社会丑陋现象很多，但不要怕，我会陪你走到底。当她说完这句话时，何娟百感交集，也充满了力量。她何尝不知道面前的检察官也只是普通人，是血肉之躯，他们也会害怕，有要保护的家人，如果检察官只是一份工作，安生上上班，下班后逛街吃饭，何必与恶龙缠斗？

当张检察官将她那个四角稍有些磨破的黑色公文包重重的放在庭审桌上，毫无惧色，一字一句的应对恐吓时，她代表的是中国司法的尊严，是知法守法的人民尊严，中国的司法人员用血肉之躯正告犯罪份子：金钱绝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人民的父母官也绝不会沦为犯罪者的保护伞，任何违法犯罪行为都将得到严惩，朗朗乾坤是国之根本。

何娟在战斗中成长，保护自己的利器正是中国律法与中国司法机关，在无法辩驳的证据面前，数十名知名律师无用，数百条“和天下”无用，逃脱法律制裁的幻想更是无用！马克思曾说：为了100%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张朱二人为保护自己的财产，至今拒不承认两人关系，宁愿坐牢。孔子提醒我们：过则毋惮改，但要触动既得利益者的金钱，比触动他们的灵魂还难。然而人间的真情远非金钱所能衡量其价格，一段由他人介入而支离破碎的婚姻，给一个完整的家庭带来的是灭顶之灾，是身心难以消弭的沉重打击，更是浓缩着世间百态的一面镜子。所幸世间有秉公执法者循例保护弱者，有良知未泯者大义谴责陋象，张朱二人重婚罪出狱后要求改判无罪，申诉至益阳中院被驳回的通知书字字铿锵：“经商之初，你妻含辛茹苦，上赡你之老母，下抚你之幼女… …茕茕孑立，闻者泪目。一旦功成，你却背妻弃女… …国法之刑期已满，但良心之谴责尚存。”何娟可能永远都等不到张实强与朱莉的道歉，但正义不会迟到，我们的国家依然充满希望。

图8：中院驳回重婚申诉的通知全文

三、思索

何娟的故事再倒退个数百年，应被视为善妒的女子受尽世人谴责，甚至被丈夫反咬一口恐受沉塘之害，遇不到包拯的陈世美照样大摇大摆的横穿街市，即使是一代才女李清照也不得不为和离而先坐牢三年。新中国的成立，赋予了女性同等的权利，让现代女性可以勇敢的保护自己。在这场教科书般的自救中，何娟及其家人所受到的伤害无法估量，所遇到的险阻罄竹难书，但她深知无论何时应遵纪守法，不伤害他人；目标坚定，不惧任何威胁与诱惑，公正不阿的湖南司法，更是一柄利剑助何娟劈开了眼前的遮罩。她救的不止是自己，更是为身后无数在婚姻中受辱的女性。婚姻依然神圣，人世间也有真情，但在婚姻中一旦受到伤害，何娟的故事，就是最好的示范，不要轻易的交出自己宝贵的生命，要坚信我们的国家对所有破坏和谐社会的犯罪行径都绝不会姑息——保护好每一个公民的基本权益，坚固好每一个小小的家庭，是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重要一环，家国一体，家风正则国风清。

愿你胸中有丘壑，眼里存山河。

愿你炼出钻石心，依然芙蓉面。

愿你心中有花，手里有剑。有慈悲心肠，有金刚手段。

愿你从此，是人生的定海神针，也是自己的钢铁之军。

——李爱玲《你才是自己的过来人》

（为保护当事人，以上故事均为化名处理，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