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农历年。
当所有人都怀着阖家团圆的期待和欣喜时,我却犯了难——答应妈妈年三十带对象回家,一年过后又成了泡影。虽然我已经想好怎么优雅地回应:“今年除夕是腊月二十九,没有年三十啦啦啦”,但还是不免一阵心虚。想到亲戚长辈“善意”的询问,想到发小同学“恶意”的嘲笑,不由陷入深深地沉思。
小女子年方廿八,尽管在当事人眼里尚属“年轻有为”,但妈妈们已经妥妥地把我归入大龄剩女这一挂了。所有我自以为的相亲优势在妈看来都不值一提。
我:我名校毕业。妈:你在事业单位上班才好找。
我:我收入还行,追求生活质量。妈:乱花钱还好意思说?
我:我正在学习理财。妈:赔了多少钱了?
我:我做饭很好吃。妈:你有时间做吗?
我:我美颜后也不算丑。妈:年纪大了谁还管你好不好看。
我:我对另一半要求不高,性格相投就好。妈:你这就是最高的要求!
……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妈妈对我找对象这件事的热情,在接受以“谈谈”为名行“逼婚”之实的审判前,我必须要为自己辩护。
第一,我很忙碌。这种忙分两种,一种是身体的,一种是心理的,前者导致没对象找我,后者导致我找不上对象。
先说身体忙。刑事律师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工作时间需要奔波于办案单位沟通协调、开庭会见,非工作时间需要阅看如山的案卷、撰写文书。举个例子,当有人白天跟我聊天,“稍等,我在开庭”;约我晚上吃饭,“对不起,我要加班写个意见”;周六日问我有什么安排,“不好意思,团队要开会”;最近在忙什么,“我在出差,回头再聊”。受到接二连三的拒绝,有一半人就会退却,毕竟有相当一部分男人对妻子的幻想应该是有大把时间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工作狂显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再说心理忙。工作一天回到家就代表可以休息了吗?并不是。每晚睡前需要把第二天的工作计划好,闭上眼睛案件的法律关系就在脑中推演。忽然一个灵感迸发,马上打开电脑,检索、思考,反复推敲思路的可行性,生怕为当事人遗漏一个辩点。这时如果正好收到相亲对象发来的类似“吃了吗”“在干嘛”之类的信息,多数情况会先抛之脑后,等我想起来时可能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也不好意思再回复。这种情况下,另一半人误以为被“以不作为的方式拒绝”,热情浇灭,无疾而终。
第二,我很独立。单身多年的经历告诉我,男朋友只是奢侈品而并非必需品,遇到问题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求助,而是怎样能自己解决,多数男生并没办法从我这里接受崇拜和夸赞。
男朋友可以帮忙拿快递?物业有免费出借的小推车。
男朋友能帮忙安装电器?有客服指导我一样可以。
男朋友可以接送上下班?滴滴出行,伴我同行。
能收到男朋友送的情人节礼物?他送得起的,我也买得起。
男朋友能分享快乐,分担忧伤?这一点姐妹才更香。
工作多年,一个人开车,一个人出差,一个人在陌生的大街小巷行走,不是习惯孤独,而是还没来得及享受寂寞。职业使然,我更多考虑的不是情感需求,而是如何追求效率的最大化。所以,吃过了高档餐厅的生猛海鲜,也腻烦了美团外卖的高油快餐,却没有资格品尝回到家就能吃的热汤热饭。
第三,我很强势。这一点完全是拜工作所赐,还记得上学时我并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女汉子,但从事律师职业后,为了培养庭审能力,我努力练习演讲与表达,为了培养说服能力,我努力练习逻辑与写作,事事力争上游,处处追求完美。法庭上,我把“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的怼人模式贯彻到底,但不由得把这种对抗精神带到生活中,怼天怼地怼空气。
这些年来,我自认为综合素质足以达到一个好律师的标准,但代价就是,久而久之,我把全部耐心都给了当事人与承办人,留给家人或朋友的却越来越少。这一定是职业病,得治。
第四,我很消极。俗话说,劝人学法,千刀万剐;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不仅是因为这两个专业的工作者需要具备终身学习的能力、承担重如泰山的责任,更是由于他们每天面对的都是人性最脆弱、最阴暗的一面,看透了世态炎凉。
作为一名称职的律师,在办案过程中总是容易共情,难免就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影响。不必说在律所门口破口大骂、大打出手的婚姻纠纷双方,这两天正在办理的一起职务犯罪案件就让我深有感触:曾经意气风发的单位一把手,在羁押期间突患重大疾病,目光呆滞,口不能言,肢体活动严重障碍,甚至大小便也不能自理。抛开案件本身不言,如果没有婚姻,这位当事人可能不会迫于家庭压力精神失常,他的妻子和孩子也不会陷入如此巨大的痛苦,这种影响将会伴随终生。
如果婚姻是把双刃剑,那在我眼中更多地则是充满了悲观主义色彩,初来“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往后是否又将“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一切都未可知。
洋洋洒洒写到这里,感觉自己好像角色错乱了,如果把以上这些作为公诉意见应该更容易被采纳,我的题目也要改成《李嘉琦律师,你活该没有对象》才比较恰当。
在此祭出我的择偶标准,用来申请一个延期审理的机会:1.大学本科及以上(二本C类除外);2.城市户口,家庭和睦;3.我喜欢的。
上天保佑我躲过此劫,虎年一定努力相亲,早日脱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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