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杨颖。是西安的一名律师，执业12年了。

12年间做了许多的诉讼案件，承接了许多的法律顾问工作，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团队。

这几天收到了好消息，团队里的实习律师相继通过了实习律师的面试，很快就是执业律师啦。

我们在办公室开玩笑说，以后就不是小戴啦，是戴律师了，不几年就是戴大律师啦~

这也让我想起了自己当年实习的时候，那些给过我很大启发的律师们。

01

我做实习律师的时候，是在一个比较老牌的律师事务所，那个律所有一间临街的铺面，专门接待来咨询的当事人。

除了为他们提供咨询服务，有人需要写个起诉状、离婚协议什么的，我们也帮忙办理。

我刚上班还不到一周，就有一个大姐说要写个离婚协议。

说每个月抚养费要5000元，还说家里的房子车辆都要归她什么的。

我当时还在实习，没什么经验，我的想法就是这个离婚协议的格式一定要合法，而且看上去要正规。

所以协议的甲方乙方，协议一式几份什么的，都要写在里面。

我坐在电脑前面写，大姐搬个凳子坐在我旁边看着，哪里她不满意了，我就按照她说的改。

这时候，所里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律师，他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但是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跑来跟我说：“小姑娘，你不能她说什么你就给她写什么，案子到了你手里，这就是你的案子了，你要有自己的想法。她要是什么都懂，就不用来问律师了。”

跟我说完，他耐心地给当事人做起了咨询，跟她分析，说抚养费不是随便要的，一般不超过你老公收入的30%，同时又是抚养孩子的合理费用。

再说房子和车，虽然你们可以协商着分割财产，但是也要对方愿意才行。

你还是要把情况说清楚了，我们律师给你写起来才有针对性，不然写了你拿回去签不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这个老律师不是我的实习指导老师，我也没有再和他合作办过案子了，但是他当时点醒我的那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

当事人可能有自己的要求和想法，但是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律师，很多要求和想法不一定合法，或者基本不可能实现。

如果律师都听当事人的，就变成了一个跑腿的，那哪还有什么资格收人家的代理费啊。

再后来，我自己带实习律师的时候，也发现这是他们常犯的错误。

当事人让他去给法官说个什么，他就做个传话筒，原封不动地跑去给法官说，也不判断是否合理，也不管效果。

我也把自己学习到的这个经验分享给他们，案子到了自己的手里，就是自己的案子了，自己要对它负责，要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分析思考，不能全听别人的。

其实这个点不光是律师，很多刚入行的新人都容易有这个问题。

上级或者客户交代什么就做什么，不加自己的思考判断，也不去想做完的后果。

最后效果不好了，自己还觉得委屈，觉得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做的，你让干嘛就干嘛了，我有什么责任？你还批评我。

责任就在于没有把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做，没有考虑执行的效果，就是简单的重复。

如果就是这样传个话，交个东西，最优方案是找跑腿。

准确地说，这个批评不是针对做了事情的，是对于不懂得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不懂得根据情况变化死板做事情的。

02

除了这位老律师，当时所里还有一位业务很好的中年律师，他也不是我的指导老师，但他经常在所里帮人分析案子。

有一个同事当时代理了一个案子，是一个老头子经常在一个洗头房洗头，时间长了，他就跟洗头房的老板娘好上了。

老板娘后来就找借口，一直问他要钱。他不同意给，老板娘就威胁他，说要去找他老婆。

种种威逼利诱之下，他给老板娘写了一张十万块钱的欠条，后来老板娘翻脸不认人，把他起诉了，让他还钱。

当时，大家分析这个案子，听上去这个欠条无效，因为并不是真的欠了钱，是老板娘利用两个人的不正当关系威胁他签的。

但是，这些事实也都是这个老头自己说的，他也没有证据证明，但欠条白纸黑字的存在着，败诉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这个中年律师也提出了他自己的想法，他说，两个人既然有不正当关系，肯定是要常联系（那个年代还不用微信）。

所以，可以提交双方的通话记录，就说，如果俩人没有不正当关系，为什么要打这么多电话。

还说让这个老头证明一下他的工资和收入，还有家里的开销，如果收入大于开销，那就没有借钱欠款的必要啊。

他说，你不要管你提的这些证据有没有用，不要在结果出来前自己先下了判断，很多事情就不去做。

越是繁杂的案子，越是要理出一条主线，才不会被带偏。

越是简单的案子，越是要把水搅浑，才能看是否能找到机会。

这个案子最后还是判决老头败诉，因为他提出的都是怀疑，但是欠条真实存在。

这个律师的观点，我却记忆犹新，后来的工作里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碰到复杂的事情，就先不去管细节，先看主要问题是什么，再去考虑细节。

简单案件就把细节补充上，通过对细节的追究，看对方的应对里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才能有可乘之机。

我最近有好几个案子，合作的律师跟我沟通的时候，我提出来一个解决办法，他就给我提一个困难。

我提出来一个观点，他就说但是也有其它的观点，我问他，那他的解决办法是啥，他又说不出来。

如果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那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最好的办法，我当然也知道不是万无一失，但是目标应该是在困境里如何抗争，而不是把困难都列出来给自己看。

医生也不能保证所有的病人都能治好，但是药还得用，手术也得做，只要自己还有办法，就要尽力去做。

03

前面两位律师都是一句话点醒了我的贵人，他们给我的教导现在我都在受益，很是感激。

但是还有一位律师，他算是我执业以来亲眼见过的负面典型，所以也算是我的老师，教会了我千万不要做他这样的人。

这位律师，我们就化名叫他张律师吧，张律师一直业绩平平。

直到做了一个案子，是一个小区的住户，他们家被前面的楼挡住了，导致他家里大寒日晒不到太阳。

咱们国家的法律规定里，房屋有一个采光权，就是楼间距要保证每一户大寒日日照达到2小时以上。

他代理的这个案子住户获得了赔偿，但并不是他有多大本事。

因为到底光照足不足不是住户自己感觉晒没晒到太阳，要根据楼间距角度等测量，说不清楚可能还要鉴定，所以他的证据也不足。

真实情况是，法官觉得这样的房子住着太惨了，就尽力和开发商调解，给他的当事人赔偿了两万块钱。

因为采光权的案件比较少见，所以拿到判决以后，我们当地的一家媒体采访了他，访问里，他把这些都说成是自己的功劳。

后来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到了报道，都觉得自己家里的房子也晒不上太阳，都来找他代理。

案源突增，他并没有对自己的能力进行真实评估，他一概全揽把案子都接了，收了一批代理费，觉得自己从此飞黄腾达了。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开发商都愿意调解，而且一次性起诉这么多户，案件激增，开发商当然要认真应对了，不然赔死了。

当然，他的案子后来都因证据不足而败诉了，但是他还是收了很多代理费的，很多当事人来找他，说他是骗子，因为他给人家承诺了案子会赢，输了退费。

他一看有人来就躲起来，让我们这些实习律师去应付。

有人给所里打电话，他先交代说“找我就说不在”，我们每天接了电话，替他听当事人抱怨。

时间长了，当事人耗不起精神，也就没人找他了，他收了一笔代理费落下好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再也不想怎么好好做业务的事情了，总在所里给我们传授经验，说做律师的一定要穿戴好，有牌面，业务不重要，当事人又分不出来。

还跟我们说，你看那些律师钻研专业的，傻乎乎的谁知道啊，宣传，一定要宣传，宣传最重要，有热点就要蹭热点，这才是出路。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蹭热点上了。

有一年春晚，贾玲演了一个小品，网上热议说有诋毁河南人、地域黑的嫌疑。

他看到这个报道，就赶紧跑去起诉贾玲，说受一亿河南人民的委托，要求贾玲赔礼道歉，并且给每个人赔偿一块钱。

然后找了各个媒体采访他，觉得这下发了，但是媒体采访的评论更有趣，我看到有的网友直接评论说：“我是河南人，谁委托他帮我起诉了，我不觉得贾玲有问题。”

这个案子他因为同时还起诉了中央电视台，所以就去北京立案。

最后立案的法官说，你替一亿河南人民起诉，那你把一亿河南人民给你的授权委托书拿来吧。

而且真的被你告赢了，这一共一亿元的赔偿款，你打算怎么支付给每一个河南人民，还是你就这样自己昧下了？

这个案子最后立案不成，白热闹了一场。

但是他还没死心，到我从原来的律所转所的时候，他还在找机会看怎么能通过这样的办法再红一把，却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这几年他的消息越来越少了。

也是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无论到什么时候，业务能力都是第一位的，因为工作是要干到退休的，不是红两天就结束的。

我看过他当时案源激增时候的得意样，也见过他躲当事人时候的怂样，更看到了他由此走上歪路没法回头的样子。

让我知道了，我是不是长期主义者，生活和工作都是长期主义者，短暂的虚假繁荣不一定是好事。

只有踏踏实实地精进，才能在生活的长河里不怕沉浮，游得痛快。

*作者：杨颖，律师，自2009年入行至今，每年办理很多各种类型的案件，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想要通过普法告诉大家，法律人也是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