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常金光 法天使创始人

度过最初的恐慌期后，人们对于疫情的关注转向另一个维度：疫情将会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

毫无疑问，中小企业首当其冲地面临最大风险。而对于律师行业，疫情带来的“危”有几分，“机”又有几分？

文 | 常金光 法天使创始人

当前大家的注意力重点还是在疫情的防控上，这是正常也是应该的；但不得不说，理论上疫情迟早会过去，大家也将陆续返回工作岗位。

前几天在老家不能出门，今天启程返回了北京，准备开启在家办公模式，路上边开车边在想这么几个问题：

此次疫情对律师行业今年的发展有什么影响？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影响有多大？原因是什么？基于以上，律师个体该有什么对策和行动？

01.

律师朋友们怎么说？

我把上面的问题发到朋友圈，短时间收到不少回复，众说纷纭，摘选如下，然后我再说说我的不成熟想法。

短期利好，因为会有很多合同违约的纠纷。

破产清算、资产重组的案子多了。好坏都有，而且律师业务领域不一样，好坏程度估计应该差很多。

不知道了，人命关天，有的人为了保命而犯罪，有的为了生存而毁约，法律服务只能等待疫情结束才能善后。律师在疫情发展期间，只能为企业和单位提供避险建议和方法。

短期看，诉讼增多；长期看，收费降低。

业务更难做了，大所将进一步业务下沉，新一轮的兼并潮来咯。不利用信息差制造恐慌，不从恐慌中牟利，用专业知识缓和恐慌中的矛盾，在等待疫情消失的时间里巩固专业知识。

首先俺们本地以及湖北省，甚至其他地区法院，关闭诉讼服务中心，庭审延期，导致诉讼律师案件量随着法院案件量一起陡降，新人律师会很难熬。但是如果撑过这几个月，大量憋着没起诉的当事人以及因疫情出现的买卖合同、租赁合同、服务合同等合同纠纷涌入法院和仲裁机构，导致律师业务量陡增，小的事务所可能又应付不过来。十年饥荒等来救济粮，当天撑死。

可能涉及以下8种纠纷会增多：1、逾期交房违约纠纷，2、租赁纠纷（主要是酒店、饭店类）；3、建设施工合同、承揽合同纠纷；4、合作经营纠纷；5、劳动争议；6、旅游消费合同纠纷；7、金融借款合同纠纷；8、买卖合同纠纷。

我也把这个问题发给了一位在某红圈所主办非诉类业务的好朋友傅律师，他说——

觉得上半年肯定对整个投资业务和公司业务都有比较大的影响。因为经济不景气加剧，所以公司的融资以及投资机构的投资有可能受到负面的影响。

但是目前我预计到争议解决案件的数量有可能大幅度的增长。这当中应该与劳动争议人力资源有关的案件会增加很多，与投资项目相关的案件也会增加很多。同时破产重整或者破产清算业务应该也会有很大的需求和增长。

到了下半年应该这次疫情对市场业务特别是投资业务的影响会缓解。

02.

我的不成熟想法

如果以是否需要律师出庭作为区分标准，区分为诉讼业务和非诉业务的话，在疫情影响下，前者似乎应该是上升趋势，后者似乎应该是下降趋势。

但问题是，原本诉讼业务与非诉业务在律师行业的收入比重各自是多大，以及谁受到的影响更大，加权合计才能知道整个行业是向上还是向下。

直觉似乎是向下，但律师行业天然又有对冲经济周期的特点（尤其表现为经济不好的时候，诉讼案件和破产案件可能反而多），总觉得缺乏更细致的分析。

由于没能找到很好的数据作为参照，以下是我的很不成熟的零星想法——

在民事诉讼类业务中，过去十年中大约50%-60%的案件是合同纠纷，合同纠纷中大部分原因是合同违约，而很显然疫情会导致大量的合同纠纷，从而提高合同纠纷案件数量。进而，在诉讼类业务中，是向上的趋势，这一点应该是比较确定的。

在非诉类业务中，可以区分为常规的常年法律顾问业务和大标的复杂的专项非诉业务。整体经济困难，会导致抗风险能力低的中小企业经营困难或倒闭，导致大中型企业削减开支，而法律顾问成本，则可能是最容易成为“被削减”的成本，因此这部分业务应该是向下。

而专项类业务，比如IPO、投资并购等，大概率与经济状况正相关，大环境不好，交易应该会变少，从而律师的服务收入也降低。但是，大环境不好是否会导致更多企业之间的并购发生呢，或者，至少会导致破产清算类业务增多吧？

向上一个维度，看看宏观经济。

对比2003年非典期间，那一年四个季度的GDP增速分别为：11.1%、9.1%、10%和10%，可见，非典主要影响了第二季度GDP，如果以全年平均10.1%的增速来看的话，其实第二季度只是比平均值低1个百分点。

但是，2003年中国的GDP是11.7万亿，而2019年已经是99万亿，按照格隆文章的比喻，当年中国经济还是个“睡凉席都不感冒的二十岁小伙”，而当前，有点像是“上有老，下有小”、“责任扛肩上，有泪不轻弹”的中年人。这几年，舆论总说每年都是过去十年最差的一年，可今年忽然来了个病毒。

可是不得不说，尽管宏观经济增速放缓，但中国律师行业人数和总收入一直高速增长。人数上，每年平均增长约10%；而行业收入部分，我看到的数据是：2015年，上海大约140亿，北京100多亿；2017年，北京199亿，上海203亿。

这说明什么？

说明律师行业似乎确实有对冲经济周期的特点。经济好的时候，法律行业好，经济不好的时候，法律行业仍然可以好。当然，需要明确的是，我没有折算人均律师收入，算的是行业总收入。

其实我特别想知道2008-2009全球金融危机的时候，中国律师行业对应的年度收入情况，然后比对前后2个年度的收入增长曲线。如果在那个期间，律师行业收入也没有因为大环境而向下的话，那么前述结论就可以确切成立了。

03.

疫情对于律师个体的影响，我的判断更乐观

其实律师职业本身是具有超强抗风险能力的。站在律师个体的角度，我反而比较乐观。

很多中小企业资产负债表一旦恶化超过一定时长，一口气缓不过来，这个企业可能就没有了；但对于人的个体而言，资产负债再怎么恶化，也不会轻易死人。中国的经济总量，已经跟几十年前所谓自然灾害阶段全然不同了。

比较有影响的是执业时间较短的年轻律师，以及承租了大面积写字楼且人员入驻较少的新兴律所，其主任或出资合伙人们，恐怕要承担比较大的压力。

但我还是整体持乐观态度。原因还是在于，律师是知识手艺人，天然抗风险能力最强。固定资产之类的投入少（约等于没有），没囤货，没那么多应收账款。

为了更具体形象，我举一些例子。

知乎上有几个讨论疫情对今年全年经济的影响的话题，各有说法，有的说GDP增速下降至少1个百分点，有的说经济损失2万亿等等；但相比宏观经济的一组组数字，微观个案才更直击人心。

话题下有很多回答，有位网友的回答让我印象深刻。他是做庙会娱乐的，就是转马、充气城堡之类的大型玩具。

去年12月年底前，他购置音响、灯光电缆等花了15万左右，其中13.5万是借的。原本以为能从初一干到十五，结果遇到肺炎，只能把设备扔场地里，人往家里赶。

这位网友现在压力非常大，几度想哭，辛苦几个月就指望过年能挣点，却被疫情搞得一败涂地。

我自己回老家，也看到开滑雪场的，人造雪、场地设备，折腾了很久，就盼着过年这阵子，刚刚开业两天，疫情一来，全部封闭了。

街边水果店，年底屯了大量香蕉等水果，这几天因为没人走亲戚，也基本没卖出去。

相比之下，就知道“知识手艺人”的职业特征，是多么大的优势了。

04.

那么，律师该怎么做？

也简单，就是把时间的尺度稍微放长一点就可以了。

我去年在各地讲课，唯独上海律协做了一次视频录制，我讲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讲得也很随意。后来才知道，律协把视频放到了网上供律师学习。

就这几天，每天都有不少律师加我微信，我纳闷大过年的怎么忽然如此，问了几位才知道，律师说在家闷着，不如开始学习，于是就听了我的视频讲课，想办法加了我的微信。

所以你看，不用任何人说，律师们已经把时间用来充实学习了。学习的途径和方法当然很多，看书也好，看视频也罢。律师就是这么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职业。

当前是个梳理过去、沉下心学习的好时候。在疫情结束前，不妨扎扎实实读几本好书，研究一下自己平时感兴趣却没来及深入研究的领域，根据专业方向，做更深入细致的设计和规划。

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有些言不及义，梳理一下我的整体观点：

1. 疫情对宏观经济的影响肯定是负面的，具体影响有多大？GDP增速下降1%是一些人的说法，现在疫情走向还不是太明确，上述判断也许为时过早，但负面影响不会小恐怕是确定的。

2. 以诉讼业务和非诉业务区分，由于合同纠纷占民事纠纷大比例，民事诉讼占所有诉讼的绝大多数比例，所以诉讼业务趋势向上；非诉业务有向上因素，也有向下因素，整体不确定。

3. 诉讼业务和非诉业务整体而言，从2015年到2017年数据来看，律师行业天然具有对冲经济周期的特征；即使2020经济困难，律师行业整体，也可以保持乐观。

4. 对于律师个体而言，则基本是确定乐观。执业时间较短的律师，和租金较高但暂时人数较少的律所压力可能较大，大部分其他律师个体面对的困难是暂时的。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由律师知识手艺人的属性决定的，进可攻退可守，晴耕雨读，不用慌。

05.

最后的话

我假期读的重要的书是关于犹太人和以色列的三本书：《出埃及记》、《我的一生》和《耶路撒冷三千年》。

以色列建国那段时间的历史，给我很大的震撼，核心就是两个字——信念。

做任何事，不管民族国家，还是企业、个体，都取决于两个层面：一个是客观的硬实力，一个是主观的不死信念。

以色列从区区几万人，到在阿拉伯国家重重包围下站稳脚跟，一是有美国犹太人的支持，有一定的物质支撑；更重要的是，颠沛流离两千年的犹太人，在二战被德国迫害后，坚定不移的建国信念。

回到中国的疫情现实和疫情下的律师行业，最重要的也是坚定信念。坚持住，不用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