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徐燕的体检报告出来,显示卵巢长了一个囊肿,而且体积偏大。
医生建议切除,避免继续增长,不过囊肿多数是良性的,不用太过担心,医生的安抚并没有缓解徐燕的恐惧。
每年的员工体检,徐燕都很忐忑,自打进入三十岁,小毛病越查越多,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徐燕第一反应是告诉简明,接电话时简明声音压得很低,说正在开会,有事回家再说。
徐燕没有心思上班,干脆请假去医院,预约好手术时间,与其干坐着害怕,不如动起来让自己安心点。
下班后,简明接到了临时出差的任务,匆匆回家收拾行李,他安慰徐燕,只是个小手术,相信她自己可以搞定。
看着简明忙碌的身影,徐燕气不打一处出,最令人气愤的,简明说这个时间段不好打车,还让徐燕开车送他去机场。
徐燕请好假,工作交接同事,安顿好两个儿子,然后办理住院手续,请护工,躺在病床上,徐燕内心孤单地像一叶扁舟。
手术进行很顺利,囊肿是良性的,徐燕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止不住的后怕,要是自己有事,两个儿子该怎么办。
徐燕躺在病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在外人眼里,她是成功的,婚姻幸福,不为钱发愁,工作出色,光鲜亮丽,其实只是虚有表面,内里早被腐蚀浸透,生病了连个陪床的人也没有。
住了三天,简明没有打过一个电话,仿佛徐燕患的是小感冒,回家后,忙碌的工作和生活把徐燕重新包裹起来,她没时间悲春伤秋。
工作上积压不少事,要签名要写报告要开会,儿子的作业要辅导和接送,徐燕又马不停蹄地转起来。
明明是两个人的婚姻,却活得越来越像一个人,婚前温柔细语小鸟依人,婚后声音浑厚大鹏展翅,而简明,和单身时没两样,除了忙碌点的工作,还多了两个人叫他爸爸。
徐燕第一次觉得,这段婚姻也许是个错误。
2
认识简明之前,徐燕曾经有过一段恋情,两人都是从小城市,考到深圳的大学,
深圳的繁华和包容接纳,两人认为凭着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在深圳买房安家。
可是逐年上涨的房价,买房简直是痴人说梦,最后男方偷偷找了本地女生,把徐燕一脚踹了,徐燕羞愧又伤心。
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徐燕遇上了简明。
简明长得憨态可掬,和英俊不沾边,但硬件好,海龟,公务员,有车有房,因为回国考编,和女友分手了,简直是为徐燕量身定做的人选。
虽说徐燕不是名校毕业,还是深漂,可架不住人长得美,肤白貌美,蜂腰美乳,带出去很有面子。
同是天涯被甩的人,两人惺惺相惜又各怀心思,在朋友的撮合下,他们很快就在一起。
恋爱时,简明被徐燕的自信和善良所吸引,徐燕爱慕简明的温柔体贴,两人一直甜甜蜜蜜。
谈婚论嫁时,矛盾初现。
简明父母看不上徐燕家庭小门小户,徐燕父母也犹豫,对方父母不好相处,因此徐燕和简明态度坚持,最后顺利完婚。
婚后两人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生活,女人温柔男人体贴。
3
婚姻是爱情的照妖镜,时间一长,就会原形毕露。
婚房是简明家婚前买的,结婚后直接拎包,简明父母住另一套房子,有充足的私人空间,又减少婆媳矛盾。
简明比较懒,在家里是个甩手掌柜事,刚结婚时,两人还腻歪,徐燕把家务活都包办了,偶尔徐燕抱怨,简明哄哄就过去。
大儿子出生后,徐燕手忙脚乱,喂奶熬夜,除了照顾儿子,还要研究育儿知识,徐燕整个人抑郁又暴躁,而简明还是老样子,下班回家,除了玩手机就是打游戏。
徐燕想让简明多多陪陪孩子,但简明不以为然,家里有保姆,孩子还小,除了吃就是睡,如果徐燕发脾气,简明就漫不经心应答着。
产假结束后,徐燕瘦了整整二十斤,比生孩子前还轻。
徐燕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中,为了提升自己,徐燕攻读了研究生,简明却觉得她在瞎折腾。
每逢节日,徐燕都会开车回家,简明偶尔同行,更多是推脱工作忙走不开,其实,徐燕明白,简明是懒得应付人情世故。
有一次,徐燕在书房赶报告,保姆在做饭,简明被安排看孩子,不一会,徐燕听到“哇”地一声大哭,徐燕冲到房间一看,儿子从床上摔下来,额角起了一个大包,当时简明一直在打游戏,根本没注意到。
当时徐燕吓傻了,回过神来把简明手机摔了,简明骂徐燕是神经病,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
顿时徐燕产生离婚的念头,连个孩子都看不好,以后还能指望什么。但生气过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简明是懒了点,但没抽烟喝酒出轨,离婚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何况儿子还小,需要一个完整的家。
再后来,小儿子出生,徐燕父亲生病了,病好后腿脚不利索,出不了远门,他很想看小外孙,趁着国庆长假,让徐燕一家回去玩。
徐燕跟简明提出一起回去,好不容易有个长假,简明更想呆在家里,三番四次交流无果,徐燕憋着一股气,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出发了。
国庆期间人流量大,高速塞车,小儿子哭大儿子闹,徐燕头都大了,但车像蜗牛一样挪动,不得已,徐燕把车停在了应急车道,去后座哄儿子。
很快交警来了,本来准备开口教育,看到徐燕一人带着两个小孩,便不忍心责备,只是叮嘱一番,把母子三人安全送到了交界处。
交警走后,徐燕委屈落泪,从出发到现在,简明没发信息没打电话,仿佛事不关己,陌生人尚且能伸出援手,而自己的丈夫却不闻不问。
看到徐燕自己带着孩子回去,父母眼里掩饰不住地失望,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回家后,徐燕和简明大吵一架,徐燕说简明冷漠,完全不顾这个家,简明却说她冲动,非要带着孩子回去。
看到简明这个样子,徐燕已经不对他抱太大希望,等孩子长大,自己就不会那么累,到时再做打算。
徐燕的隐忍没有换来简明的改变,她也死心了,得过且过吧,换一个人也不一定更好。
4
由于工作出色,徐燕升了财务总监,拥有独立的办公室,可以俯瞰深圳的繁华和热闹,虽然婚姻家庭的不舒心,但在工作中找到了成就感。
也许工作太拼命,徐燕出现了月经不调,当时没当回事,等检查出卵巢囊肿,徐燕慌了。
平时强硬、说一不二的徐燕,面对疾病变得脆弱,她希望简明可以陪陪她,即使什么都不做,握住她的手,让她别害怕,这就够了。
可是简明还是让她失望了,徐燕大哭一场,因为这些年的委屈和自己的纵容隐忍,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婚。
徐燕和简明推心置腹地彻夜长谈,说到动情处,徐燕还是忍不住掉眼泪,简明低着头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同意了。
协商结果,房子是简明的婚前财产,车子归徐燕,孩子一人一个,存款对半分。
去民政局那天,天色不好,阴沉沉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就像徐燕的心情一样。
简明提议,要不改天再去,徐燕很坚持,必须今天去,早点划清界限,她怕时间一拖,又会有无数的说客,让她别离婚,孩子还小,年纪大再找一个不容易……
这段婚姻让她身心疲惫,徐燕只想痛快地做个了断。
两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空气都弥漫着尴尬和压抑。
5
车子一直行驶正常,突然像不受控制一样,疯一般朝路中间的护栏冲过去,七八米长的隔离栏从挡风玻璃,直接戳穿整个车身。
幸运的是,副驾驶未被护栏刺穿,徐燕没有受伤,她惊魂未定从车里逃脱,颤抖地掏出手机报警。
驾驶室严重变形,汽车引擎盖几乎全部被掀翻,简明被卡在车内,出现昏迷,情况十分危急。
徐燕紧张又害怕,在等待救援人员的时候,她一直双手合十地祈祷,千万别有事。
消防车和救护车都及时赶到,消防人员表示施救难度不小,一边观察扩张情况,一边及时调整破拆位置,还要担心给简明造成二次伤害。
在消防人员准备救出简明时,他意识清醒过来了,忍着疼痛,身体颤抖,带着哭腔请求消防人员:“救我老婆,救我老婆……”
简明语气急促,情绪有点激动,消防人员安慰他:“你老婆没受伤,已经在车外,你放心。”
徐燕眼泪绷不住了,她在旁边安抚简明“我在这,我没事,你忍一下痛。”
经过十五分钟的紧张营救,简明终于被成功救出, 由现场医护人员送上救护车时,徐燕也一起上去,躺在担架上的简明,虚弱不堪,却一直紧紧握住徐燕的手,徐燕任由他握住,心不自觉的软了。
6
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简明已经完全康复,当然少不了徐燕衣不解带的细心照顾,离婚的事都心照不宣不提。
在病床上,简明拉着徐燕的手,推心置腹地说:“回想过去,我真的很混蛋,一直把家和孩子都扔给你,总认为你的付出是理所应当,可说到底,婚姻是两个人携手同行,昂首阔步往前走,如果一个人越走越累,另一个越走越偏,这个家就会慢慢散了,我希望可以有个弥补的机会。”
女人到底是感性动物,简明这么一煽情,徐燕彻底心软了,一辈子这么长,谁能保证不犯错?只要能及时改正就值得被原谅。
经过这次车祸,徐燕在心底默默原谅了简明,在生死存亡关头,简明是真的很在乎她,也许他们之间还有爱情。
出院后,简明真的做出改变,下班回家后,不再窝在沙发玩手机,而是陪儿子搭积木玩游戏,偶尔给徐燕打打下手。
周末,一家四口到周边城市自驾游,草长莺飞、欢声笑语,看到儿子红扑扑的笑脸,徐燕的心慢慢地活过来。
渐渐地,儿子对简明有了依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缠着简明讲故事,偶尔两个人窃窃私语,还不愿意告诉徐燕,说这是男人间的秘密。
以前徐燕无论应酬多晚,都是一个人打车回家,现在简明会开车去接,还带上一盒温热的牛奶,让徐燕解酒。
以前的徐燕活得像男人,刀枪不入,强势无比,现在她慢慢变得柔软而平和,眼里有了鲜艳的色彩。
简明真的变了,变得有责任感,可以为家里遮风挡雨,这一次徐燕赌对了。
在现实中,大家都是世俗男女,有着各自计较,在两性游戏中游离,挑选,打算盘,费尽心思挑选一个合适的人,走进婚姻。
而婚姻,就像这弯弯绕绕的楼梯,重复而又无味,走着走着,甚至会忘了来路,忘了归途,以为会很漫长,不经意间又到了尽头。
没有人的婚姻不带任何悬念,就看到互相搀扶,白头偕老,很多爱情在日常中被磨破,很多失望到了最后,变成了无所谓。
只要简明愿意改变,徐燕就愿意再一次相信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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