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远在非洲埃塞俄比亚的汤小甜接到律师万淼焱的电话。
“起诉书中,由于汤某涛认罪认罚,检方认为可以从宽处理。汤某涛犯强奸罪,建议判处有期徒刑四年;犯强制猥亵罪,建议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数罪并罚,建议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汤小甜听到这个结果,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死咬着下唇,忍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楚,竟然只换来他七年的有期徒刑,这让汤小甜完全不能接受。
在和律师的交谈中,汤小甜的情绪几经崩溃,“我放弃所有民事补偿,我只要从严从重的处罚!”
对于汤小甜来说,从童年开始她的生活都是支离破碎的,没有欢歌笑语,只有无尽的谩骂、殴打和猥亵。
1994年,汤小甜出生在医学之家里,她的父母都是医护人员,原本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可在汤小甜4岁那年,父亲汤某涛从老家的卫生院辞职,先后去了去郑州、深圳当医生。
1998年,汤某涛与母亲刘畅诉讼离婚,汤小甜被判给了母亲,汤某涛只需要每月付150元的抚养费,但汤某涛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眼里妻子刘畅的文化水平低,已经配不上他的身份,至于汤小甜这个女儿,也只是一个累赘。
2000年,刘畅因为身体不好,选择了病退,每月领着580元的退休金。这笔钱并不是每月准时发放,几个月才会发一次,刘畅和汤小甜的生活愈加困难,时不时要去找亲戚借钱。
钱成为汤小甜和母亲生活中唯一的话题,如何从汤某涛那里拿钱也成了刘畅心中头等大事。
在汤小甜的记忆中,家楼下的IC电话亭是她的噩梦之一,每次她拿起话筒,等待汤某涛接电话时,刘畅的眼神总变得十分凶神恶煞,死死盯着电话,一言不发。
在汤小甜面前有一张纸,上面全是刘畅写的“话术”,她不允许汤小甜喊汤某涛爸爸,不能对汤某涛嘘寒问暖,更不能说纸条以外的话,汤小甜的唯一任务就是要钱。
汤某涛对女儿汤小甜的电话烦不胜烦,可他不接,这个电话总会响不听,这就像是他们每天的功课,要是完不成,那就一起受折磨。
汤某涛烦躁地接起电话,汤小甜将话筒拿开了点,让刘畅也能听见,“你又要干嘛!”
“给我钱”,汤小甜机械版地读着纸条,“没钱花了”。
汤某涛深吸一口气,钱钱钱,这对母女每次打电话只会要钱!盛怒之下的汤某涛用脏话骂了回去,用最脏的话怒骂汤小甜,指责她只会找他要钱。
汤小甜不敢反驳,委屈地看向表情狰狞的刘畅,她似乎要跳进话筒里,顺着电话线去那头和汤某涛大打一架。
汤小甜害怕地缩在一旁,话筒里只剩下汤某涛的怒骂声,等他骂累了,刘畅就会拍拍汤小甜让她继续开口要钱。
汤某涛一听要钱就破口大骂,等他停止骂了,汤小甜又会要钱,要是汤某涛心情不好把电话挂断,刘畅会如同疯了一般,对着汤小甜打骂讽刺,“你个没本事的!要个钱都不行!”
最初汤小甜还会哭着躲开,后来她就像一根木头,呆愣愣地听汤某涛骂,再继续听刘畅骂,似乎她只是他们的情绪发泄工具,只要等他们骂完就安全了。
汤小甜总会想,只要她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毕业后有一份好工作,就能逃离这样的生活了吧?
理想都是丰满的,现实却是一地鸡毛,汤小甜为了学费,在大一寒假,坐上了硬座火车,历经30多个小时来到深圳,这是父亲汤某涛的要求,“孩子大了,想要钱,自己来找”。
汤小甜望向车窗外的景色,暗暗地想,这一切都会变好的对吧?
这些年来,汤某涛每年都会回老家两次,汤小甜对他不算很陌生,在火车站看到汤某涛后,汤小甜心里有些开心,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深圳,车水马龙的街道、高耸入云的大楼,汤小甜克制着脸上的笑意,怕被汤某涛嘲笑。
来到汤某涛的宿舍后,汤小甜满脸疲惫,汤某涛给她倒水时,柔声让她去躺下休息。
汤小甜望见汤某涛脸上的慈祥,心中觉得温暖,看来父亲对自己还是有爱的,由于南方潮热,汤小甜只穿了一件秋衣入睡。
睡得迷糊间,汤小甜觉得胸口有些疼,她微睁开眼扭头往后看,是父亲躺在她身后,汤小甜瞬间懵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反倒是汤某涛见汤小甜没有太大的反应继续他的恶行。
等汤某涛走后,汤小甜害怕地给刘畅打电话,“妈!他刚刚摸我!”汤小甜急哭了,她意识到这是不对的,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做。
电话那头的刘畅像是在忙,她听见汤小甜的哭声,心中烦躁不已,这个女儿总是喜欢哭,撂下一句“那是你亲爹,没事”,便挂掉了电话。
汤小甜的脑子嗡嗡的,所有的思绪乱作一团。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许久,直到某天汤某涛强硬地拉汤小甜去做检查,结果发现年仅15岁的汤小甜患上了妇科病。
这是一种女性疾病,多由白色念珠菌引起,需要涂药治疗。
面对这样的诊断结果,汤小甜更懵,从小到大都没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也没人教导她生理常识,她的衣服大多是捡邻居不要的,更是穿到坏了才会扔掉。
汤某涛拎着汤小甜的药袋子,眼里划过兴奋,他要帮汤小甜治疗。
汤小甜更加害怕了,她知道汤某涛是医生,可他也是自己的父亲啊!
刘畅再次接到了女儿的电话,汤小甜将自己的担忧说给母亲听,“他说我年纪小,要帮我治病”。
刘畅毫不在意地说,“他是医生,没事的”。
又是没事的,可真的没事吗?
汤小甜反抗不过汤某涛,只能任由他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
汤小甜崩溃哭了,对着汤某涛又踢又踹,挣扎地想要逃离他的魔爪。
汤小甜跑到了窗口边,泣不成声地给刘畅打电话,说不清楚事情,只不断地喊“妈,妈……”
刘畅被汤小甜吓到了,颤抖着报了警,当警察询问发生什么事时,刘畅又闭口不言真实事情,只说是汤小甜遭遇了生命危险。
汤小甜蜷缩在窗口边,期待着警察到来将自己救出火海,可她从白天等到黑夜,从阳光万里等到繁星满空,始终没有等来救赎她的人。
汤小甜紧紧地抱住自己,她想跳下去,可是楼层太高了,她怕疼,也怕自己跳下去也不会有人在意。
汤某涛见到刘畅对汤小甜的境遇并不在意,越发胆大,甚至在白天也会抓着汤小甜猥亵,只要汤小甜反抗,就会得到一顿暴打。
等汤小甜回到老家,刘畅笑着跟她说开爸爸的玩笑,汤小甜悲切地看向刘畅,问道“为什么警察没有来?”
刘畅愣了,不在意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后来和警察说没事就不用来了”。
汤小甜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站在自己这边,明明自己才是受害人,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她像是浩瀚大海中即将要溺死的人,不断地想要找到一根浮木抓住。
由于法律意识匮乏,汤小甜不知道应该留存证据去报警,再加上从小被刘畅灌输的思想,汤小甜认为如果汤某涛被抓了,那她的学费就没有了,更会成为家里的“叛徒”。
汤某涛原先挺紧张的,但瞧汤小甜母女一直没有动静,更加变本加厉,甚至给汤小甜发的信息中都在引诱她。
汤小甜每次看到这些话,都恶心地想要吐,她已经明白了汤某涛对自己做的事情是什么,可是汤小甜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反抗。
无数个深夜里,汤小甜都崩溃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不断地和亲戚、朋友说着汤某涛的罪行。
可她得到的反馈只有,“这事儿你自己处理吧”等等一系列消极反馈。
如果猥亵亲生女儿不是事,那什么才算是事?汤小甜绝望了,眼泪打湿了手机屏幕,信息提示音不断响起,那是汤某涛的恶灵传唤。
从2010年冬天开始,汤小甜就像生活在地狱中,面对汤某涛无耻的猥亵,汤小甜只能默默忍受。
2013年4月,汤某涛以疾病为由,要求汤小甜来陪床照顾,汤小甜明知道是深渊虎穴,可是为了13200的读研费用,和对父爱的最后一丝幻想,汤小甜去了郑州,可这次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呢?
小小的病床,蓝白色的床单,彻底破灭了汤小甜的念想,她要怎么做才能救自己出这个地狱?
2013年秋天,汤小甜经老师介绍做起了家教兼职,她拿着自己赚到的第一笔工资开心地笑了,她以后再也不用去面对汤某涛了,那些黑暗的日子会过去的。
然而,汤某涛像是隐形的绳索,时不时就会勒紧汤小甜,让她无法正常呼吸。
2014年,汤某涛做生意失败,给汤小甜发消息,想来她大学见一面,让汤小甜出去陪他住几天。
汤小甜忍住恶心和害怕的心情,将汤某涛拉黑,可汤某涛并不想放过汤小甜,让各个亲戚和汤小甜联系。
2017年9月,汤小甜在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确诊了抑郁症,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药丸,汤小甜又崩溃了,心中升出的绝望让她逃离了这片土地。
经过长达几年时间的治疗,异乡朋友的劝慰、照顾,汤小甜从那段黑暗往事中慢慢走出来,她作出一个决定,要亲手将汤某涛送进监牢里!
简单的一句话实施起来却非常难,距离汤小甜遭受性侵已经过了许多年,当时的证据都不复存在,没有证据,仅凭汤小甜的证词是不足以将汤某涛绳之以法的。
律师万淼焱给汤小甜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和汤某涛见面,要是汤某涛能自行承认他犯下的恶行,那么证据就有了。
汤小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同意了这个做法,9年过去了,她是该为年幼的自己讨回公道。
2021年12月11日,深圳站的广场公园某处长椅上坐着一位穿着长裙的女人,她目光坚定地看着穿西装的汤某涛一步步走近。
时隔多年未见,汤某涛还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样子,除了汤小甜,没人知道面具下的他有多么的丑陋和肮脏。
汤某涛和以前一样,对着汤小甜说,“你能见我就是好孩子”。
谈话的内容并不需要汤小甜指引,汤某涛滔滔不绝地将那段黑暗往事讲出来,狭小的房间、无助的哭泣、蓝白的床单、明亮的灯光……
汤小甜痛苦的记忆全被翻出来,痛苦地捏紧矿泉水瓶,要忍住,她是在录音证据,汤小甜无数次在心中提醒自己,用理智压制着心底的痛苦。
最后,汤某涛对着汤小甜说,“爸爸对你的“爱”是错误的,希望你将来幸福”。汤小甜冷冷地看他一眼,起身离开。
2021年12月17日,郑州市公安局正东新区分局刑侦大队正式受理此案。
坐在警局里,刘畅听着汤小甜和汤某涛的对话哭泣,无比懊恼自己的愚蠢和无知,以前她以为没什么事,想着汤某涛好歹是汤小甜的亲生父亲,不至于做这种禽兽的事情。
可面对录音里,汤某涛承认对汤小甜长达多年的猥亵和性侵行为,刘畅哭红了眼,汤小甜没有安慰她,只是沉默地转头看向别处。
在她受伤害时,曾经无比希望母亲能和自己站在一起,可她什么都没有等来。
2021年12月18日,郑州市公安局郑东新区分局立案,随即对汤某涛发出刑事传唤通知。
此消息一出,汤小甜的手机响个没完,家里的亲戚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发消息,怒骂她是白眼狼。
就连对汤小甜最好的三叔,也怒气冲冲地对汤小甜说,“亲情大于一切!就算是他杀了人,也会帮他请律师”。
“所以,您不会帮我对吗?”
汤小甜没想到证据确凿的这天,她依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眼泪止不住往外流,难过是自己做错了吗?难道她被亲生父亲猥亵、性侵不配得到一个公道吗?
2021年12月27日,汤某涛到案并被刑拘,汤小甜将消息告诉了还有联系的二叔家妹妹,可她等来的是三叔的谩骂和要钱。
三叔语气苛责地指责汤小甜不要脸,到处和人说亲爹坐牢,还和别人说她被强奸,甚至放言说“最大的错误,就是你爹不该生你”。
汤小甜边哭边把这些年三叔救济自己的钱连本带利地转回去,二叔家的妹妹此时也回了消息,言语间责怪汤小甜,认为她给所有人带来了心理压力。
汤小甜不解地看向朋友,“我真的错了吗?”
朋友和律师摇摇头,鼓励汤小甜继续为自己讨公道,放过一个汤某涛,就如同放过上百个汤某涛。
2022年1月11日,经河南自由贸易试验区郑州片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以涉嫌强制猥亵罪、强奸罪两个罪名批捕了汤某涛。
根据我国《刑法》第236条,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强奸妇女、奸淫幼女,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刑法》第237条,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2022年8月19日,汤某涛强奸、强制猥亵案开庭,汤小甜因为工作原因无法回国参加庭审。
但她录制了长达20分钟的视频,声泪俱下的讲述了这些年遭受的侵害,以及最终的诉求,要求汤某涛必须从严从重判决。
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人性丑陋那一面逐渐被展现在眼前,汤小甜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在网络上更搜到更多被家人猥亵、强奸的案例。
遭到侵害时,一定不能默不作声,更不要为了“家族荣誉”做无谓的牺牲,应该勇于拿起法律的武器,勇敢的站出来为自己讨回公道,让这些坏人被绳之以法。
(本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参考资料
[1]新京报 《遭生父性侵后,她想为15岁的自己讨一个说法》 20220122
[2]新京报 《“生父性侵女子案”开庭,检方建议量刑7年,法院将择期宣判》 20220819
[3]中华网 《精神控制和洗脑!被父亲性侵,9年后女孩将他告上法庭》 20220819
[4]百度百科 强制猥亵罪 强奸罪
来源:史小纪
编辑:杨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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