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四川成都“高中名师猥亵男生案”在成都市成华区人民法院一审开庭审理。
成华区检察院称:被告人梁某在2016-2018年间利用曾任宜宾某中学、成都某中学化学老师、班主任的身份,对中学就读学生、毕业读大学的学生等七人,分别在其家中、酒店房间,实施强制猥亵。最终,检方以强制猥亵罪向法院提起公诉。
据了解,这是国内首例男性教师大面积猥亵14周岁以上男性学生而进入刑事司法程序的案件。
【1】“第一次知道男性也会‘冒犯’男性”
王铭(化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房门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手机里嗡嗡震动,他第一时间把梁某的微信消息和联系方式都删掉了。他第一次知道男性也会“冒犯”男性。
王铭脑中反复回想酒店房间的场景,他郁闷,“是什么时候被梁老师喜欢上了”。
高三?梁某是化学老师,能力强,自己的化学成绩由差变好,他感激又尊敬。
大学?梁某到苏州开研讨会时约他出来过两次,他都叫上了朋友。他们聊学业、专业、生活和未来发展。王铭是材料专业,和化学有诸多相关,梁某是心理健康中心主任,王铭也对心理学感兴趣。他们仍有许多话题可以聊。
几个月后回到成都,高中同学聚会上,饭桌上有五六个同学,王铭第一次开口讲述这段经历。说出来后,他感觉“压力释放出来了,不用欲盖弥彰了,生活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但是“梁某给我洗澡”在兄弟间变成一个梗,这令王铭感到耻辱,“当时怎么没有立刻起身离开,狠狠地打梁某两拳呢”。
没多久,一个同学给他打电话,提到了有男生被梁某猥亵的遭遇。王铭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受害者,受害者不止自己。
王铭又陆续收到几个受害者的信息,他鼓起勇气,给中学校长、成都市教育和四川省教育厅发了邮件举报梁某的猥亵行为。
三个月后,仍未收到回复,王铭将邮件内容发布在贴吧上,没曾想,陆续收到了很多自称是受害者的消息,他们都来自梁某任教过的学校,都受到过梁某的猥亵、骚扰。
王铭给受害者组了群,群名叫“这次我想反击了”。
【2】12名受害者联合发声讲述受猥亵遭遇
2020年4月30日,一篇名为《10年猥亵逾20个男生,全国知名班主任梁某(男)仍在讲课,受害者实名发声》的帖子在网上引发关注。
文章中,12名男生讲述了曾被梁某猥亵的遭遇,地点分布在心理辅导室、教师办公室、梁某家里以及受害者大学所在城市的酒店等地。
文中写到,2010-2020十年期间,梁某利用老师和心理健康中心主任的身份,以心理疏导之名,对班上的男生实施各种程度的猥亵和骚扰,统计到的受害者已经超过20人。甚至,梁某每到一个城市参会,就约见在当地上大学的学生,以叙旧为由诱骗学生留宿后实行猥亵。
无一例外,12名男生都提到了在校时深厚的“师生情”和感恩之心,以及事发时的不知所措和对“权威”的顺从。
文末,受害者们提出了4点诉求:1. 梁某向所有他侵害过的学生公开道歉;2. 教育局吊销其教师执照,并终身不得再次考取;3. 任何目前跟他合作的单位考虑是否停止合作;4. 要求立案。
该文章最终被多家媒体报道转发,舆论哗然。8月3日,王铭和另外一个受害人通过CGTN首次视频发声,希望能终止犯罪,让更多人提高意识。8月5日,央视评男教师10年猥亵20多名男生,“有关性的教育,一些人仍讳莫如深,现实表明,这方面教育缺失已导致了保护不力、不及时。有必要告诉每一个人:面对猥亵,要做“带刺的仙人掌”,敢于捍卫权利!”
他们的声音逐渐得到重视。
【3】猥亵者曾被检方不起诉
12名男生公开举报梁某后,成都市成华区警方及检方以梁某涉嫌强制猥亵罪介入调查并批准逮捕。9月4日,成华区检察院以梁某涉嫌强制猥亵罪向法院提出公诉。
成华区检察院称:被告人梁某在2016-2018年间利用曾任宜宾某中学、成都某中学化学老师、班主任的身份,对中学就读学生、对毕业读大学的学生等七人,分别在其家中、酒店房间,实施强制猥亵。检方以强制猥亵罪向法院提起公诉。
王铭告诉潇湘晨报记者,2015年11月1日起实行的《刑法修正案(九)》取消了强制猥亵、侮辱妇女罪,将该罪名改为强制猥亵、侮辱罪,将猥亵的犯罪对象扩大到他人,首次将十四周岁以上的男性纳入强制猥亵罪的保护对象。“所以之前受害的同学这次只能作为证人而非被害人参与到法律程序之中。”
案件将于11月12日在成都市成华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这是国内首例男性教师大面积猥亵14周岁以上男性学生而进入刑事司法程序的案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案件代理律师万淼炎表述了案件辩护的难点:1.时间跨度长;2.作案地点多,警方调查和取证复杂;3.梁某本人是心理专家,审讯人员要有更强的专业能力。
在引起关注前,2018年10月26日,一名受害学生罗某在父母陪同下向警方报案。父母两人均出身于教师世家,深信“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接到孩子电话后,他们无比惊讶、痛苦和愧疚。报案次日,警方立案侦查,梁某随后被刑事拘留、取保候审,以涉嫌强制猥亵罪向成都市成华区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2020年1月20日,成华区检察院以梁某犯罪情节轻微,具有坦白、自愿认罪认罚等情节为由作出不予起诉决定书。
湘潭大学法学院教授张永红表示,强制猥亵罪具有隐秘性,在受害者报警后,由于没有其他受害者站出来,以及犯罪嫌疑人通常不会主动供述其他犯罪事实,警方难以扩展侦查。在查明嫌疑人对报案的受害者实施的犯罪事实后向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但检察院会综合考虑猥亵时长、具体行为和造成的后果来评估情节轻重,而嫌疑人的坦白认罪行为也会影响起诉决定。
【4】多人仍患有抑郁症
开庭前一周,律师给几名受害者做了心理测试,评估发现:1人患有重度抑郁症,5人患有轻度抑郁症。
王铭说,遭遇猥亵后,受害者们普遍的心理是“自责”。在梁某名师的权威和光环下,以及他们长期接受“要听老师话”的教导,出事后他们会先在自己身上找补原因,找理由为梁某开脱。直到越来越多受害者发声,他们才意识到,“我是正常的”。
在受害群体中,甚至有多名男生反复遭到猥亵。
一男生曾被梁某先后侵犯了三次,第一次在梁某家中,他记得梁某的父母人特别好,还削了苹果给他。关上房门,梁某实施了侵犯。第二次梁某以“妈妈生病”再次邀约,王铭问他,“为什么还要去呢”。男生说,梁某妈妈人很好的。
为了远离梁某,男生考上了离家很远的大学,但梁某对他的骚扰没有停止,即便换了号码也能被梁某找到。
陆续有受害者无法忍受来自网络、生活中的压力,退出维权。王铭试图去说服他们,无果,他继续坚持发声。
他创建了“梁某猥亵当事人”微博账号,除了发布梁某猥亵案的进展,也转发其他猥亵案件。“希望不仅是梁某案,其他的猥亵受害者也能勇敢站出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相信,哪怕是你的老师、亲戚,当他们抚摸你的腰、胸背和屁股的时候,一定要拒绝。
事发四年后,王铭仍无法接受旁人的亲近,害怕且排斥。
潇湘晨报记者 高媛 宋炜奇 实习生 王双
(本文由#树木计划#作者【潇湘晨报】创作,在今日头条独家发布,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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