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异动 在哪里找，京东公关为什么受到质疑

作者：麻衣 来源：蓝血商业评论

2017年最后一个月的第一天，一篇题为“一些个人想法”的帖子从清晨开始在微信朋友圈传阅。

发帖的人是京东公关副总裁宋旸，全文数百余字，谈委屈，称“替这家拥有十几万底层劳动者的公司感到心疼”，谈感受，称“拊背扼喉、忍辱负重”。

看得出，这位公关副总裁的用词斟酌良久，言语间也不可谓不恳切。不过，对于这一持续半月、被某些媒体称为“阿里与京东公关暗战”的年度大戏，作为核心当事方的这位京东公关副总裁，却迄今仍未对两个最核心的问题给出正面回应：

其一、京东是否曾以260万高价雇佣方兴东抨击阿里？

其二、京东是否存在名为“701项目”的黑公关计划？

如果加上此前京东方面两次以“京东委托律师”的身份对外发声，这已是京东第三次给出回应。问题是，这前后三次回应既不是京东官方正式的声明，也不是通过京东官方媒体正式发布。

这就耐人寻味了：一方面是言之凿凿的合同文本、组织严密的京东黑公关架构体系，无一不是“实锤”，无一不是“铁证”，另一方面却是京东腾挪躲闪、闪烁其词，如果是造谣诽谤，京东只要报案或自诉，并辅以官方的“严正声明”，便可以迅速还自身以清白。

但京东始终没有这么做。是有苦难言，还是百口莫辩？

起因：方兴东积极否认

阿里律师公布的“异动舆情”

这场所谓“公关暗战”缘起于阿里法律顾问最平常不过的一篇公开微博。

11月22日，认证为“上海瀛东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的惠翔律师在微博公开发文，透露在天猫双11等大型活动前，阿里巴巴遭遇近五百个账号在同一时间段，持续发出相关网帖超过9700多篇。其中以所谓“二选一”和“垄断”为名恶意攻击阿里巴巴的达4600余篇。

据律师公布，每逢阿里大型活动、财报发布、新业务启动等时点，上述账号就会迅速启动：且行动一致、内容一致、风格一致，能够在短时间内左右媒

体舆论导向，误导社会公众——存在明显组织化操控、规模化操作的痕迹，在极短时间内，即实现高达数百篇的全网“扩散”。

“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又希望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这是惠翔律师的疑问，其实也是很多关注互联网发展的无数热心网友和媒体的疑问。

令人惊异的是，这篇原本并没有任何指向性的微博，竟把“博客之父”方兴东给炸了出来。

当天深夜，方兴东在朋友圈转发了一则名为《网络平台二选一对平台发展的影响与对策》文章，并通过多个互联网社群公开表示：“阿里律师所谓异动舆情的其他各种演绎版本与互联网实验室无关。”

方兴东同时表示，互联网实验室作为独立第三方研究机构，始终坚持以“互联网精神”为准，坚持理性、专业性和建设性原则。

第二天清晨，方兴东再次做出回应，称“互联网实验室访谈50多位专家学者，将陆续形成系列报告”。

发酵：京东260万雇佣方兴东合同接连曝光

不知是存心想打脸方兴东，还是网友们正义感爆棚，就在方兴东主动发声否认自己与阿里律师公布的“异动舆情”无关的第二天，一份价值200万的合同率先被曝光。

11月23日，微博账号“今晚月色很美1994”曝光一份互联网实验室（创始人方兴东）与京东签订的合同及《推动工商总局对天猫平台“二选一”反垄断立案调查项目建议书》。该网友公开喊话：“方兴东方总，这些年你做“研究”收了多少钱？“坚持独立第三方”这种话也真敢说？”。

这份总价200万的合同显示，方兴东负责提供有关“阿里巴巴二选一及垄断”的报告与“协同影响服务”。

《项目建议书》显示：方兴东与京东约定理想目标与最低目标。理想目标为“最大力度推动天猫二选一事件能够立案，并由工商总局展开调查和取证”；最低目标为“营造极大的舆论声势，使得阿里今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最终“将对京东长远发展奠定基础”。

合同还约定，方兴东负责制作3份“内参”上报多个政府部门，并负责“向政府、专家学者、意见领袖等传播”；而京东“主要负责大众传播”。

当晚21:00，微博网友“今晚月色很美1994”爆料称被京东举报删除：由于你的微博内容涉嫌侵犯他人合法权益，已被相关权利人北京京东世纪贸易有效公司举报已处理，感谢您的支持。

网友的曝光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一出好戏正式拉开了帷幕。

当晚22:45，方兴东的“互联网实验室”官方微信发布声明，称“互联网实验室从未签署过爆料所称‘合同’”。

除此之外，方兴东的声明依然着墨于所谓“二选一”现象，称“互联网行业‘二选一’现象本来就是行业乱相，涉及垄断，互联网实验室有权利、有责任公正调查、积极研讨并呼吁政府监管”。

如惯常的声明一样，方兴东也不忘在声明中宣称“保留进一步法律追责权利”。不过，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如果认定为这是恶意造谣，方兴东此时不起诉，还“保留权利”要到何时？！

更精彩的戏还在后头。

11月24日，网友“今晚月色很美1994”再次爆出另一份京东雇佣方兴东的60万合同，称“@方兴东 方总，你不否认的话也就算了。既然如此，下面这份已经差不多完成了的合同，你应该更眼熟吧？毕竟不是第一次被京东雇用吧！”

该份合同与前一份大同小异，一样由互联网实验室（创始人方兴东）与京东签署，且附有《电商平台反垄断与治理问题研究项目建议书》。

引人瞩目的是，这次被曝光的合同文本打有清晰的京东水印。

显然，事件发酵至此，方兴东不过是前台的“跳梁小丑”，背后更大的金主已悄然显现。

附带说一句，此时更多的外媒也已跟进此事。香港《经济日报》《星岛日报》、英国THEDRUM等媒体或以“京东传聘网络写手 轰阿里垄断”为题，或跟进京东的反应。在提及京东方面的反应时，香港经济日报报道，“京东表示内部正在讨论”。

第一回合：京东终于首度发声，

以“京东委托律师”的名义

此时，阿里已不得不公开出面表态。

11月24日，阿里巴巴集团法务部发布声明，表示阿里巴巴近日遭遇到一系列有组织、有计划、有规模的组织策划，制造谣言，操纵舆论，攻击诋毁阿里巴巴的违法行为。这样的行为不仅伤害阿里巴巴，更恶劣的是严重伤害我们国家的商业环境和网络环境。

就在事件的当事方依然保持沉默时，前台的方兴东再一次跳了出来。

当天晚上，方兴东再次通过微信发声，不仅未对先后曝光的两份合同表态，反而义正词严地声明“余生将向阿里宣战”。

方兴东在微信喊话，“这场大战一定会艰苦卓绝，是一场需要信念支撑的持久战。但是我不相信霸权可以横行到底，我更相信正义必胜！”

在沉默数日后，核心当事方之一的京东终于在11月25日晚间出面表态。

不过，这一次，京东似乎是又一次在向阿里“致敬”：京东照葫芦画瓢也以所谓“京东委托律师”回应外界质疑，且同样公布了一个所谓京东认定的黑稿列表。

在声明中，京东否认“与任何机构合作发起针对他人的恶意造谣”，且为方兴东所出具的《网络平台“二选一”行为对平台经济发展的影响与对策研究》一文背书，称该报告“实为第三方根据对某些网络平台涉嫌垄断行为的研究而出具的报告”。

京东同样也不忘在声明中称，“与此相反，京东长期以来遭受系统的、有组织性的、毫无事实和法律依据的恶意攻击及抹黑。”

第二回合：架构体系曝光

如果你认为这是故事的全部，那你就稍显单纯了。持续数日的实招叠出似乎激活了更多知道真相的群众。

11月27日，另一名为“只虎在野”的微博网友爆出猛料，坐实方兴东不过是京东前台的“小丑”，一个复杂但专业的京东地下宣传网络浮出水面。

爆料中踢爆，“方兴东就是收钱搞点理论，真正网上黑文的地下宣传部长叫陈战锋。他有家叫北京沃来的公司，另外控制至少三家公司。沃来有专业写手队伍，也买了很多你们认识的大v，手里有各家平台上千新媒体账号，几万水军账号，还有专门的走账付款通道。”

该位显然知道太多内情的“深喉”透过微博公开喊话：“不光阿里，苏宁四通一达滴滴哪家没被搞过？只要钱到位，保证黑文满天飞。这里面写手有谁，外面买了哪些人，背后的金主是谁，这些名字，陈战锋先生，你看是自己填还是我来填？”

随后，媒体的跟进揭露了更多的真相。

有记者查阅工商资料发现，“北京沃来公关顾问有限公司”法人代表为孙丁晓，今年2月13日进行过一次投资人变更，变更前陈战锋为自然人股东，变更后自然人股东为龙御风。公司在多个网络平台上的招聘信息主要需求为“新媒体运营”、“文案策划”“媒介策划”等。

“只虎在野”于11月25日还发帖透露沃来制造内容的手法：很多稿子其实就是拿京东自己负面改的，“这条负面，把京东换成天猫拿去铺”这种指令不止一人收到。

“只虎在野”的爆料受到诸多媒体的关注，其本人似乎也越战越勇。

11月28日，“只虎在野”更新微博，再次喊话陈战锋，称“既然陈战峰先生不好意思填，那我就再提醒一下：你们手里掌控的难以计数的网络账号，有多少身份证是买来的？在哪买的？买的谁的？知不知道这是违法？你们确实敢做呢，心不虚干嘛要隐藏真实身份？”

受此启发，阿里律师也跟进曝光了一批经查证属实的水军账号。

11月27日下午，阿里巴巴法律顾问惠翔律师再次发布微博称，鉴于阿里巴巴集团已经正式报案，为了支持和协助司法机关对此事的深入调查，在已有资料、证据基础上，将持续收集、整理、分析各种信息和资源，并不断公开这些信息。并在微博中公布了千余疑似“水军”帐号。

惠翔律师在微博中称，数万“实名账号”潜伏于网络，活跃在攻击阿里的海量网帖之下——他们到底是谁？受命于谁？背后到底是一张如何繁杂的黑色网络？

27日晚上，在沉默数日之后，京东再次依葫芦画瓢，以集团法律顾问陈曦通过其微博账号“JTN陈曦律师”发文称，长期以来京东公司一直受困于海量黑稿、网络水军的造谣诽谤和恶意抹黑。这些黑稿多发布于自媒体平台或不知名网站，通过捏造事实、断章取义、捕风捉影等方式，炮制京东公司的所谓“黑料”，并予以大肆传播。

惊异的是，上次陈曦律师代表京东的首次回应，还是通过媒体报道公布出去的；这次，“陈曦律师”也终于上网了，唯一发布的便是这一条所谓爆料微博。

对比前后两次发声，京东的回应并无太多区别，不过是声称同样受到黑稿抹黑和攻击，并无一例外地两次公布了详细的京东所认定的黑稿名录。

更为关键的是，相对于网友曝光的两份价值260万合同、已陈战锋牵头的复杂黑公关体系，京东的回应并无任何实锤。

第三回合： 幕后金主浮出水面

在11月27日的微博爆料中，“只虎在野”还附有一张组织图，详细剖析了操控网络舆情的流程。组织图显示，陈战锋控制的北京沃来生产内容，其写手来自公司内部人员、外部雇佣写手，并部分通过一家叫“纳言”的公司外包。生产出的内容由“北京永尚世嘉”组织的水军账号针对指定对象进行扩散。上海尧趣公司责进行“发钱，走账，开票”。

在这张极为打眼的组织图中，位于陈战锋上面的指挥者，是一个大大的黑色的问号。

真正的带头大哥是谁？

关注这幕大戏的所有人都在问，唯一知晓内情的京东方面，估计那几日也急迫地想知道：剩下的那只靴子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真想来的并不算晚。11月29日，深喉“只虎在野”终于补全了这个问号。爆料中说，“继续帮你们填空：幕后的大金主，宋旸宋先生，相信这两天你们肯定忙着讨论怎么消除证据，忙着对口供吧？去年7月，宋sir指令发动的“701项目”，大家应该记忆犹新吧？宋sir当时要求：要买大量身份信息，去网络平台注册账号，账号所有权归京东，批量发文帮京东攻击对手，短期内投入大几百万……转眼一年半过去了，战功赫赫，宋sir对项目进度还满意吗？701项目，怎么听都和731计划这些可怕的事情差不多的味道……701这名起的，你们心很大啊！”

原来这一体系叫“701项目”，吃瓜群众看戏到现在估计都已恍然大悟。百度可知，著名的谍战剧《暗算》中有一个保密工作的地方就叫701。

看来，京东公关部文化人还是挺多的。问题是，“法盲”可能不少。

据爆料可知，这位宋Sir竟然要求：要买大量身份信息，去网络平台注册账号，账号所有权归京东，批量发文帮京东攻击对手。

大伙都知道，各网络平台目前均要求实名注册，为了隐藏发文的真实身份，就需要大批量购买公民身份信息进行注册。也就是说，可能很多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信息已被泄漏并用于发布网络黑文。而据最高院、最高检最新司法解释，贩卖公民个人信息50条以上或者违法所得5000元以上，即构成刑事犯罪。犯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黑公关”岂不是恶劣到涉嫌犯罪？果然如此，宋sir这步子迈得就有点太大了！

尾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事件发酵至此，这一所谓“公关暗战”背后不过是京东单方面存在幕后的严密组织化体系。尽管最终是否构成犯罪仍需要司法机关的严格认定，但这一系列线索和黑幕的曝光，无疑让世人明白了什么才是所谓“公关暗战”的真相。

至于一开始便主动跳出来的方兴东，不过是京东严密组织化体系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更多的人开始和方兴东撇清关系。针对方兴东在汕头大学担任教职一事，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范东升在微信群答复校友关心时澄清，北京互联网实验室在此事件中的活动均是以该实验室名义进行的，与汕大和新闻学院没有任何牵涉。

11月30日，阿里巴巴集团市场公关委员会主席王帅通过实名认证的微头条账号发布给“701谣言攻击总计划”组织者的三句话，一方面在表示对“舆论的蓄意操控”不寒而栗的同时，另一方面也喊话“打倒搞臭阿里巴巴，并不能‘对京东长远发展奠定基础’”。

王帅的声明直面问题，对连日来曝光的合同、组织体系、架构图等实证鲜明表达了阿里巴巴官方态度。

剩下的，舆论关注的是，京东将会如何回应？

连日关注此事的媒体记者们，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等来了京东公关副总裁宋旸发在个人朋友圈的“一些个人想法”。

颇有意思的是，京东副总裁宋旸并不是通过敞开式的社交媒体，而是通过较为封闭的微信朋友圈发表了回应。问题是，该回应除了道委屈谈感受之外，宋旸始终未对260万元合同以及“701谣言攻击总计划”是否存在给出正面回应。

难道真的是没法说清楚？

无论如何，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一互联网业界少见的“公关大战”似乎已摁下了暂停键。“公关战”不少见，尤其是在波澜诡谲的互联网江湖早就习以为常，然而，如此“打人又打脸”还没法公开回应的案例，却是罕见的，足以载入互联网公关史。

从行业健康发展的角度计，如此“公关战”也早已超出了单纯的企业间竞争，游走在了法律的边缘。

就在今年11月27日，人民日报刊文指出，随着新媒体传播平台的迅猛发展，造谣诽谤、网络侵权等违法行为成为难题，带来严重社会问题。此前人民日报也多次刊文指出：网络谣言影响社会稳定，甚至损害国家形象。相关部门需要尽到监管的责任，也需要企业自律。

从这一个意义上来说，谁是这次“公关暗战”的王者，也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黑公关战”中的违法者必须承受代价，德行有亏者必须直面问题、剖析根源，向公众作出深刻的反思。

本文源自蓝血商业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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