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光,不觉之间,在浙江金华从事律师工作已经十三个年头。
回忆在西北政法大学学习法律的点滴,犹如昨日。记忆最深刻的,是上学期间喜欢听著名律师校友的讲座,听他们讲实务分享个案,总是争取字字记下,憧憬哪天我也能像他们一样成为知名大律师。
有了梦想,就会有无限动力。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十分用心的学习专业课,科科都争取名列前茅,也获得了西北政法大学优秀毕业生称号,毕业后第一次参加司法考试也以超高分通过。
毕业后,辗转选择了在浙江金华从事律师工作。选择的理由比较简单,金华交通不会像上海、杭州一样拥挤,不会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路上,金华下面义乌永康东阳等县市的经济总量也不错,离杭州也不远,而且律师执业没有地域限制,去外地办理案件也十分方便。现在看来,当时草率了,没有去征询律师前辈的意见。大城市有更多的机会,大城市居民的律师付费能力和意愿更强,法治意识更强,小城市很多类型案件也根本不会碰到。以同样的资历,可能在上海、杭州收入能够翻几番,但是既然选择了,还是不后悔,这座城市给了我很多。当然,现在如果有想从事律师职业的朋友和我交流,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上海上海。
2009年,我进入了金华律师事务所实习,师傅是浙江金华著名律师戴主任。主任对法学科班出身的我十分器重,疑难复杂的案件也十分喜欢交给我办,将自己的实务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我,指导我如何待人接物,如何自我学习,在他的悉心教导下,成长迅速,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
白天帮师傅写文书,整理证据材料,开庭,空了就学习陌生法规,研究案例,写文章,下班则参加各类型的活动,发名片交朋友,实习生活丰富而精彩。
实习结束后,师傅给了我两个选择,可以继续当助理做授薪律师,或者自己独立办公。刚刚踏入社会,十分想选择做安稳的助理,不用愁收入,遇到麻烦有人顶着,但是,喜欢挑战的我还是选择了独立办公,想想只有自己独立办案没有庇护才能成长,于是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在章福阳律师办公室这个铭牌挂上去的时候,心潮澎湃。
律师执业的第一个四年,通过办理大量案件快速成长。
2010年,执业第一年,我印象最深的是独立办理一个金华刑事辩护案件。一资深刑事辩护律师同行为我介绍了一个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案件,虽然收费很低,但是为了锻炼,马上就接下了。受理案件后,压力十分大,那时候很多同行是不办理刑事辩护案件的,都说刑事辩护案件风险太大,如果会见、接待、阅卷或者开庭有任何不小心,都有可能让自己被吊销执照甚至犯罪,不少律师被判刑的案例也经常在媒体和所内会议中反复强调,在和我同期执业的律师中很多人至今不办理刑事辩护案件。
为了办好这个刑事辩护案件,我就差把相关刑法条文一字不差背下来,辩护词改了又改,背了又背,但是开庭时,还是闹了一个笑话,这个案件被告人是认罪的,发表辩护意见时我上来第一句就说“公诉机关指控罪名成立”,太紧张了,法院都没判决有罪作为辩护人的我居然说了这句话,当时真是尴尬到极点,好在检察官、法官、其他律师都看我年轻,当做没听见低着头,被告人反正也听不太懂,如果大家都笑出声来估计被告人得把我吃掉,虽然我说的这句话对案件并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效果。最终案件结果也还不错,开完庭不久被告人就释放了,但是,这次教训是深刻的,时刻警醒着我。
都说律师执业头三年是最难的,这三年你没有经济基础,没有方向,很容易迷失自我。我也很迷茫。既然迷茫,那就什么都做吧。离婚继承我办,医疗事故、票据、刑事犯罪辩护、行政诉讼、劳动工伤等等无所谓什么法律纠纷,只要找到我,我都办。遇到没办过的不会办的,大学的法学理论发挥作用,花几天或一周时间研究法律和案例,就可以把自己变成这方面的能手,马上就能上手,而且效果不错,如果还不懂,找前辈请教,这个学习能力也为日后办理各类疑难复杂案件提供了帮助,遇到新问题不慌乱,抽丝剥茧,总能找出解决方案。
和很多年轻律师不一样,我算是幸运的。执业第一年,我的办案数量还是很不错的,并没有出现同行中广为流传的“三年不开张”的情形,大部分客户至今都还在和我保持着联系,为我介绍案件。
同时,刚执业就有单位聘请我做法律顾问。为了当好参谋,也专门投入大量时间系统研究劳动法、公司法领域,尽量让自己成为了这方面的专家,遇到不熟悉的咨询,也通过及时学习掌握透彻为客户解答,认真的态度,让很多客户合作至今。
同时也学着应酬,把很多精力放在和朋友喝酒吃饭上面,这种方式也能交到一些朋友。但是慢慢发现,律师的精力应该放在法律研究和办案上面,把每一个案件办成精品,接待每一个咨询都能有深入的建议和解决方案,这才是律师应该做的,慢慢的也推去很多无效的社交活动,把时间留给家人和潜心研究上面。
律师执业的第二个四年,在精进中成长。
律师工作不受地域限制,可以办理全国各地案件,外地办案无非就是远一些,好在现在交通方便,缩小了城市之间的距离。互联网的发达,让距离几千公里之外的人可以认识我,也让两地之间沟通如临,因此办了很多外地的案件。
原以为最难的四年过去了,成为合伙人律师了,也成为律所副主任了,小日子可以优哉游哉了,但是事实上不是这样。第二个四年,律师收入相对稳定了,但是也遇到了瓶颈,每年都是办这些案件,都是重复的工作,收入想上一个新的台阶也十分困难,意识到专业化的重要性,于是我花了大量精力在公司法、刑事辩护、婚姻家庭、合同等专业领域的深入研究。
给自己确定的专业方向越来越细,有些案件自己不再办理,但是也渐渐发现,法律问题很难相互割裂,比如公司法,公司和股东可能涉及到刑事犯罪需要刑事合规审查、股东涉及到婚姻财产分割问题会影响公司的存续和经营、公司经营涉及到税务问题需要税务筹划税务合规审查、公司和股东财产涉及到物权问题、公司经营涉及到行政诉讼问题、涉及到劳资纠纷问题、涉及到投融资问题、涉及到会计问题、涉及到知识产权问题等等,不能说我是公司法专业律师除了公司法其他的我不专业,而刑事辩护也类似,所有法律其实都是相互联系的。如果一个律师说他只研究公司法,不熟悉刑法、婚姻法,不熟悉税务,不熟悉相关领域,我想也很难说自己是一个专业的公司法律师。第二个四年通过实践,我重新审视了“专业化”。
律师执业的第三个四年,是服务个性化发展的阶段。
律师都是一样的,但是律师又都是不一样的。在第三个四年中,精益求精,想办法让你每个案件成为精品,办理了很多高难度成功案例,收获了很多客户激动的眼泪,多了很多朋友。
经常不熟悉的人一见面就问,章律师你离婚专不专业,你公司专不专业,你房地产专不专业,你刑事辩护专不专业,或者章律师你是办哪个专业领域的等等,每次有人这样问我时,我感觉不太好回答。虽然熟悉,但内心其实不敢说我是某方面的专业律师,我认为真正的专业律师,是能够以一己之力,解决同一个法律问题的所有方面,这才能叫真正的专业律师,不是我熟悉刑法和刑诉法,我就是专业刑事律师,不是我熟悉公司法,我就叫公司法专业律师,专业律师应当是博而精,博且精,如果你是公司法专业律师,如前面所说,那么你必须是十分熟悉婚姻法的,必须是十分熟悉刑法,必须熟悉相关的其他法律,否则谈不上公司法专业律师。
一次,一个企业财务咨询我说,章律师,企业老板让我给他转账,说公司账户的钱先借给他用一段时间,借条怎么写?作为律师,我想当然的告诉他,借条只需要意思表示清楚,能够说清楚谁向谁借款,就可以,借款期限不写有效期是20年,写了是要在还款期届满后开始计算诉讼时效几年,多么言简意赅,想想自己民间借贷案办了几十个了,小菜一碟。这就是我给出去的方案,法律上没问题,但事后我在一次学习中看到了一个案例,税务部门在检查某公司账簿时发现异常,经核实为公司借款给法定代表人百万元超过一年未归还,被税务部门认定为对股东分红,被追缴超高比例的个人所得税。我脸色大变,于是我马上查询什么叫纳税年度,什么叫其他应收款,什么叫借什么叫贷,并且查了个人所得税相关规定,发现如果上次财务人员采纳我的意见,虽然不违法,但是下一年估计不会再合作了,或者财务人员知道这个规定,笑而不答,后果可想而知。为此,我马上开始学习财务会计知识,虽然对财务知识比较熟悉了,但是还是想,虽然了解财务,但是如何才能把财务知识真正与法律服务结合呢,我想首先我得非常熟悉财会税务,于是决定报考税务师。
因为前期的熟悉,一次性报考了税务师的所有科目,报考后发现自己太孤陋寡闻了,会计不仅仅是借贷会计科目做账,税法不仅仅是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几个税率那么简单,财务不仅仅是加减乘除,通过学习有了一个全新的视野,所有办案之外的时间都是税务学习,终于在2019年取得了税务师资格。在律师工作中,看问题的角度马上变的不一样,大部分税务风险能一眼识别,有了税务方面的火眼金睛。
律师的工作难道没有其他角度了吗,在“三师助企”帮扶中小企业活动中,三师即律师、税务师、注册会计师,帮助企业的是三师,一家企业遇到的大部分都是三师解决,如果律师同时兼具三师能力,在法律服务过程中从宏观上从税务师、注册会计师的视角一并发挥作用,那么律师服务的视角就会更加全面,不会顾此失彼,更具可行性,于是我查询了注册会计师的考试资料,研究了考试的难度,考试的特点是书厚、科目多、层次深、难度超大,2020年毅然报考了号称会计的会计的注册会计师,把休息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截止2021年已经通过了五科考试,专业阶段剩一科,很快就可以取得注册会计师专业阶段证书。在这些科目的学习过程中,每次都有前所未有的收获,可以从宏观战略、审计角度为企业发展和日常经营法律风险防控提供律师建议,看问题不再是平面,而是更加立体。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人生的长度是有限的,但是宽度由我们掌控,摒弃世俗的眼光,做自己,做自己热爱的,并一以贯之,相信第四个四年,我们都会再迈一个台阶,让自己心随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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