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行为,只要你做得久了,就会逐渐产生某种哲学的意味。工作如此,跑步亦如此。周长鹏得以领悟这种辩证而统一的关系,足足用了二十年。
白炽灯明亮得一览无余的办公室里,冷峻是他常有的姿态,如一座冰山有着深不可测的心事,这样的神情简直是一个律师持有的“标配”;而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外,最夺目的不是荣誉证书和锦旗,而是一排排由颜色各异的绶带挂起的马拉松奖牌,洋洋得意、毫无遮掩,仿佛扯起一千个嗓子在呐喊“我热爱奔跑”。
矛盾显现在自然事物中是对立,而具体反映在一个人身上,则是个性,是美。哲学中还有一个观点,矛盾是事物发展的原因,也决定发展的方向。从这一点看来,周长鹏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地去践行一个哲学的命题。
周长鹏成为律师,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事。
1994年,22岁的他从中国石油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被分配到机床二厂从事设计工作。在这里,他遇见了一位学法律的工友,一个悄然间改变他命运走向的人。工友宿舍里存有很多法律专业的书籍,闲暇时周长鹏总会去找他借书看。他越看越着迷,越看越深入,然后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比起当时热门的计算机专业,其实他更适合法律专业。
“那时候我就想起了鲁迅先生说的弃医从文,技术虽然能改变人类的生活,但法律能从更深的层次维系社会。”周长鹏说。
他毫不犹豫地一头撞进那种从未有过的痴狂里,取消一切娱乐活动,深夜看书至凌晨,早上五点起床还要挤出上班之前的两个小时用来阅读。到了炎热的夏季,宿舍里酷暑难忍,他就准备一盆凉水,看书的时候把脚泡在盆里用来降温,水热了就再换一盆。同宿舍的工友们下班后往往打扑克来消磨时间,一旁的他依然能从眼前嘈杂的环境里抽离出来,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不受干扰。
就是这样的“慎独”,指引着他走出工厂,走向自己更想抵达的地方。
仅仅半年后,周长鹏就通过了素有“中国第一考”之称的律师资格考试,继而踏上了执业律师的征途。
第一次办案,周长鹏格外谨慎。那是一个包含民事和刑事情况相对复杂的案件,他到现场考察勘验,找人来模拟案发现场,并用纪录片的形式记录下来。在庭审的时候,将成片呈给法官,效果明显。“正因为自己不是专科出身,所以更有危机感和紧迫感,更能创新模式”,周长鹏回忆道。
时间走到了1998年,那个《相约九八》唱遍大江南北的年代。
那一年,《齐鲁晚报》开通了“齐鲁楼市”版块,邀请专业律师解答房地产方面的法律咨询,周长鹏直觉这应该是个机遇。
写专栏文章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在日常工作之外,还要接听很多电话,查阅大量房地产书籍、资料,参加在济南举办的各种房地产论坛、会议……那时候一篇文章的稿费是30元,每到年底,周长鹏就会收到报社寄来的厚厚一沓稿费单。
在这个过程中,周长鹏得以认识了不少房地产圈的从业人员,随着人脉关系的累积,他接到的房地产的案件和业务就渐渐多了起来。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何不创立一个专业领域的律师事务所?
质疑声也随之而来:在济南这样的二线城市,房地产专业律所能否形成规模?
然而,周长鹏下定决心要圆自己的创业梦。2005年4月,豪才律师事务所正式成立,创始合伙人共5人。“豪才”二字,正是出自周长鹏的企业愿景:豪才永和、群贤毕至、胸怀大志、腹有良谋。
和很多初创企业一样,企业发展初期急切地想要求大求快,从而陷入规模扩张快但效益差的怪圈,豪才律师事务所也没能幸免。事业陷入低估,合伙人之间脆弱的平衡关系很快被打破,此前相互成兄弟的人也陆续离开。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周长鹏决定对企业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原来的豪才采取的经营模式是提成制,就像菜市场,虽然短平快,但缺点在于不稳定,在质量管控和凝聚力方面都较差,年轻律师没保障,案源才是重中之重。转型之后,豪才采取的是公司制,更像是个百货商店,在年轻律师入行的前三年,他们只做案头工作,跟着师傅锻炼,而老律师从公司获得工资加分红,从而把律师跟公司牢牢捆绑在一起,成为利益共同体。
这样的体制不断探索适合的管理发展模式,成就了今天的豪才。
13年过去了,豪才律师事务所早已步入相对规范的成长发展期,近50名优秀律师,近80位工作人员,并且依然在房地产法律服务这一专业细分领域持续探索。
我们很难知道,此时的周长鹏,是否还会在某个瞬间想起当年那个用冷水泡脚的炽热青年。
深耕建筑房地产专业十余年,作为豪才律师事务所创始人的周长鹏收获了诸多的认可:济南大学客座教授、济南仲裁委员会仲裁员、山东律师协会建筑工程与房地产专业委员会委员、济南市律师协会建筑工程与房地产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
光环与荣誉之下,是经年累月的超负荷运转。
“前几年,我长期处于沉重的负荷之下,脾气开始变得急躁,同事们都叫我‘焦躁哥’。”周长鹏当然也认识到自己身体发出的危险信号,只是处理起工作来足有摧枯拉朽之势的他,对自己的“问题”却无从下手。
“后来我去了国外,发现那里的人都爱跑步,他们身材健壮,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整体散发着一股儿精神气,因此我也萌生了跑步的念头。”
2015年7月3日,周长鹏送女儿去澳洲上学,他顺便报名参加了澳洲黄金海岸的马拉松,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以个人名义参加全程马拉松。
“在跑到41公里时,我足足休息了16分钟,无论怎么做拉伸、放松,根本站不起来。”回忆起第一次跑马拉松的情景,周长鹏记忆犹新。
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2017年柏林马拉松,周长鹏取得3:22:40的成绩,顺利拿到了波士顿马拉松的通行证,以及后来的东京马拉松、科隆马拉松、首尔马拉松……
三年来,周长鹏跑过的路程有六千多公里,足迹遍布亚欧澳美四大洲。
正如同样热爱跑马拉松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所说,“跑步告诉我什么是努力的极限”。周长鹏也是在用马拉松来拓宽自己的极限——
周长鹏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人们通常都说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但是在跑马拉松的时候30公里后才是最重要的。因为30公里后人们会出现一个撞墙期,酸痛难忍。很多人往往选择放弃,但如果坚持下来,以后在工作、生活中也不会被一些小痛苦所击倒。
因此,在跑马拉松的这段时间里,豪才律师事务所的业绩也从不足千万增至三千多万,足足增长了四倍有余。这是跑步带给周长鹏额外的惊喜,也是跑步给予他的最好的证明。
站在新的起点之上,周长鹏又进一步确立了自己的目标:我的理想是做随时跑起来的律师,我的目标是在明年之前完成波士顿、纽约、芝加哥马拉松,实现六大满贯。更远一点的想法是,在五十岁之后,开跑第二轮……
在长跑中,如果说有什么必须战胜的对手,那就是过去的自己。
“当你不顾一切地坚持跑完,便觉得仿佛所有的东西都从躯体最深处挤榨了出来,一种类似自暴自弃的爽快感油然而生。”
这种在马拉松中体会到的“破”和“立”的关系,重新被周长鹏输入进自己喜欢的法律事业中。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最安全和舒适的节奏,而他身后的豪才律师事务所也在这种节奏的引领中,纵深切入市场最核心的部位。
很多人会问起周长鹏,一个律师为什么会如此热爱马拉松,他会用诸多的理由进行应对,而在他内心深处,一直藏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村上春树在接受《明镜周刊》采访时说的一句话:“你知道我打算在自己的墓碑上写什么吗?”
——“至少他是跑完而不是走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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