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西安市的申诉刑事辩护律师，坐牢20年改判无罪获国赔340万

王华州展示自己的判决裁定书

“事情总算有了一个好的结果，往后，我就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获得国家赔偿后，王华州这样对记者说。

10月21日记者获悉，曾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死缓入狱20年的西安火车司机王华州，在半年前被判无罪后，前不久获国家赔偿341万余元。

被控因奸杀人

他失去自由20年

如果那天火车没有晚点，王华州上班没有推迟，或许他的人生如今会是另一番景象：面临退休，儿孙绕膝。然而，一切都因29年前的一桩命案而彻底改变……

1990年5月5日，位于西安市莲湖区的原西安电力电容器厂（现西安西电电力电容器有限责任公司）发生一起命案。23岁的女工史某被人发现死在厂区一间单身宿舍内。随后，另外一名女工的丈夫王华州被认定为凶手。1994年8月，王华州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当年的尸检结果认为，史某是被人用钝器打击头部面部，致颅脑损伤，后又勒颈窒息死亡。1994年6月21日，西安市检察院向西安市中院提起公诉，认为王华州因奸故意杀人，构成故意杀人罪。检察机关认为，王华州强奸杀人“证据充分，有证人证言、法医鉴定及现场勘查笔录为证，王华州向公安机关供述的录音带可以佐证”。同时，还认为“王华州手段恶劣，情节特别严重……”

庭审中，检察机关出示的证据有公安机关的调查情况、王华州的供述以及包括王华州妻子在内的相关证人证言等。王华州则当庭翻供，称自己没有杀人，承认杀人犯罪的供述是被迫的。

1994年8月17日，西安市中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王华州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由于该案是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法院还判处王华州赔偿死者父亲经济损失3000元。一审判决后，王华州提起上诉。1994年11月7日，陕西省高院做出刑事附带民事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从此，王华州开始了漫长的监狱生活。直到2010年6月5日，经过多次减刑，在失去自由20年零22天后，王华州走出高墙。

王华州展示自己的判决裁定书

漫漫伸冤路

出狱9年后盼来无罪判决

其实，王华州漫长的“伸冤路”早在庭审期间就开始了。

当年，王华州的家人找到许小平律师事务所。在西安市中院一审开庭时，辩护律师认为，认定王华州是杀人凶手的证据不充分，不能认定王华州犯故意杀人罪。认为公安部对王华州衣服的鉴定，说明王华州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而这份物证却恰恰也是王华州有罪的证据。

二审开庭时，许小平律师依然指出此案存在诸多疑点，但法院并没有采纳其意见。

2011年1月的一天，王华州出狱后第一次见到许小平律师。此后，在许小平律师的帮助下王华州年年进京申诉，曙光也在一点点重现。

2016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第六巡回法庭在西安成立。2017年3月15日，王华州的申诉在最高人民法院第六巡回法庭顺利立案。7月初，时隔多年，省高院的法官主动询问王华州的案情，包括王华州案发当天的活动路线、行踪、口供提取过程等等。同一天，律师也调阅到了当年的卷宗。2017年10月24日，陕西省高院作出再审决定。 2018年5月5日，好消息再次从省高院传出：本案将按照二审程序审理，不再开庭。同年6月21日，省高院作出裁定，将此案发回西安市中院重审。

2018年12月17日，时隔24年后，西安市中院再次开庭，审理王华州申诉案。由于案情重大，要上报审委会讨论决定，法庭没有当庭宣判。

2019年3月22日，西安市中院的判决终于下来了：被告人王华州无罪。市中院认为：“经对在案全部证据进行审查，本案证据之间尚存在无法排除的矛盾和无法解释的疑问，且缺乏明确指向王华州作案的客观证据，全案证据未能形成完整的证明体系，不能据此得出王华州作案的唯一性结论。”

那一刻，59岁的王华州泪如雨下。

真正凶手在哪儿

至今仍未可知

今年3月25日，记者曾来到西安西电电力电容器有限责任公司，不过，当年的单身宿舍早已不在。对于此案，已没有人能够说清，一些员工表示只是后来听说而已。

当年案发后，警方在案发现场的门把手、水杯上分别提取到残缺的指纹，但经比对，与王华州的手印不符；现场床上提取的两根毛发，经检验均为“O”型血人毛发，也与王华州无关；王华州衣物、鞋子等也均未检出人血反应。此外，王华州的供述也存有诸多疑点。王华州虽供述对死者实施了强奸，但是警方刑事技术鉴定报告显示，现场提取的史某衣物、枕套、手帕等物品甚至死者下身，均未检出人精斑。

庭审中，辩护律师也提出，本案客观证据不足，未能排除合理怀疑，不能证明杀人行为系王华州所为。

西安市中院经再次审理认为，认定王华州故意杀人的直接证据，仅有在侦查阶段的三次有罪供述，但该有罪供述不能作为定案依据。另外，王华州的三次供述存在反复且前后矛盾，与在案其他证据之间也存在多处矛盾。此外，还存在“取证程序不规范”等问题。

总之，在案证据无法将王华州锁定于案发现场，无法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

记者注意到，在当年的询问笔录中，有人称案发时在楼道曾遇到一位穿西装皮鞋的小伙，是巧合还是凶手另有他人？案发现场门把手、玻璃杯上的指纹到底是谁所留？这些既然与王华州无关，那么真正的凶手在哪儿？如今看来，这已成了一桩疑案。

王华州出狱后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

他当年为何

会被锁定为“杀人犯”？

当年警方为何会锁定王华州为“杀人犯”？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1960年3月8日，王华州出生在河南省长垣县。上世纪60年代初，王华州跟随父母举家迁来西安。1979年，王华州高中毕业后入伍，在部队期间还入了党，1982年底复员。之后，王华州进入当时的西安铁路分局机务段，司炉、副司机、司机，王华州从最基层的工作做起，一步一个脚印。

案发时，王华州顺利通过考试，成了机务段运转室一名实习司机。那时，王华州的女儿才2岁半，一家三口住在妻子单位的单身宿舍内。按照规定，每次上班王华州都要提前两个小时，轮到上夜班，晚上7点40分左右他就要出勤，到机务段运转室报到。

如今，回忆案发那天的情形，王华州说一切都历历在目。那天，他吃完晚饭准备上班，出门给运转室打电话，他才得知火车晚点了。火车晚点，上班自然要推迟，王华州就出门在厂区转了转，还到外面买了一包烟。晚9时30分许回到宿舍楼，他还到位于4楼的电视房看了一会儿电视，约10多分钟后返回家中。王华州换衣服准备去上班时，听妻子说起，他才得知同楼女工史某“出事”了，王华州甚至还过去看了看。然而对王华州不利的是，案发当晚去上班之前，他的行踪没有人能够证明。

王华州并非是在案发当天被警方带走的。在事发一周后，1990年5月13日，王华州被民警带走了，专案组认为他“有作案的重大嫌疑”。从那时起，王华州便失去了人身自由。

“如果那天火车没有晚点，我按照正常时间去上班，我的人生肯定不是这个样子。”王华州说，那个年代，火车晚点甚至改变计划是很正常的，摊上这样的事情，只能怪自己在错误的时间节点，遇上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希望以后给老人一个依靠，

也希望自己有个家”

王华州的家是一套老式两居单元房，面积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这里是王华州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也是母子俩相依为命的地方。

记者来到王华州家时，他85岁的母亲陈素枝坐在客厅的一角，安静地晒着太阳。“俺孩子就不是那号人！”这是陈素枝见到记者后的第一句话。3月22日那天，王华州拿着无罪判决书回到家，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了母亲，陈素枝老泪纵横。

王华州说，回家之后的日子，他尽量回避熟人，与人交流不多。由于父母年迈，父亲还身患尿毒症，他没有出过远门。为了生计，他当保安、摆地摊、跑摩的、给人送货。

“如果没有这事，我的人生不可能会是这样。”王华州说，当年事发时，女儿才两岁半。等他重获自由时，女儿已经上大学了。他到监狱服刑后，妻子起诉离婚，他没有一点犹豫签字同意。2018年10月，患尿毒症多年的父亲去世，老人没能等到王华州被宣布无罪的这一天，这也成了他的人生遗憾。

采访中，王华州几乎没有怨天尤人。谈到今后的生活，王华州说：“拿到国家赔偿的钱后，希望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宽松一些，给老人一个依靠，也希望自己有个家。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来源：文/西安报业全媒体记者 张志杰 图/西安报业全媒体记者 张宇明

编辑：芥末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