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微博有个热搜:“日本民众要求日方返还中国文物”。初看惊讶,日本普通民众觉悟这么高?不仅能正视历史,还敢和政府对着干?
再仔细一看,发起人是一濑敬一郎。突然就理解了,这的确是他敢做的事。
一濑敬一郎是个律师,而且是个不怎么富裕的律师。他在东京港区有个小小的法律事务所,里面放满了书籍、文件及诉讼资料。74岁的一濑敬一郎吃、住、工作都在那里。
这在日本有些说不过去。众所周知,律师在日本是高收入群体。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律师,一濑敬一郎肯定经手过不计其数的案子,怎么可能没有积累财富?
但事实的确如此。因为,最近27年,他都在免费帮人打官司。他帮的是曾在战争中受害的中国人,而起诉对象是日本政府。
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注定孤单,注定艰难,但他没想过放弃。
事情起源于1995年。47岁的一濑敬一郎,去哈尔滨参加一场研讨会,偶然遇到了一群来自浙江义乌偏远山村的农民,他们是731部队细菌战的受害者。
他们向一濑讲了自己遭遇的苦难。其中一个老人说,自己家原本有14口人,但因为细菌战一夜之间死亡12人,侥幸活下来的2人余生都被后遗症折磨得痛不欲生。
一濑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日本起诉政府。老人们瞪大了眼睛,政府是可以起诉的吗?得到一濑肯定回答后,老人又说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农村,连城市都很少去,何况出国千里迢迢去打官司呢?
一濑很受震动,他从来不知道战争受害者的真实情况。日本政府一直试图否定历史、欺骗民众,已经很少有人真正了解那段历史了。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受害者讨回公道,这可能也是他成为律师的真正使命吧。
后来,一濑自费去当地的村子里调研。因为是日本人,他饱受怀疑,甚至有人当面责骂。不过,他没放弃。去的次数多了,当地人逐渐理解,他是真的想帮助大家。
1997年,108名细菌战受害者正式在日本东京提起诉讼,要求政府赔偿道歉,他们的律师正是一濑敬一郎。之后的10年,此案反复经历“开庭—败诉—申诉”的循环,一濑一直在搜寻新的证据,并提交给法院。
除了和细菌战受害者一起告政府,一濑还在帮助“重庆爆炸案”的受害者。
2005年,一濑得知重庆、四川周边多个城市曾被日军轰炸,就组织受害者组成原告团。为了不出现原告漏列的情况,他当年3次奔赴四川成都、乐山等地,亲自寻找当年日军的罪证。
与此同时,他还联系四川大学的教授刘世龙,让刘教授组织和整理四川当时被炸的情况。
最终,他找到118名战争受害者,共同对日提起诉讼。
一濑寻找的证据中,有直接的证人,需要到东京法院去出庭作证。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一濑甚至会承担他们的往返费用和日常花销。
有村民重建房屋时,从地下发现了一枚哑弹,正是日军当年轰炸时留下的。一濑也将哑弹作为重要证据,在日本法庭上做了展示。
铁证如山,法院不得不承认当年的侵略行为。
代理“重庆爆炸案”的十多年间,一濑前后50多次往返中日两国。他不仅不收代理律师费,所有的路费都自掏腰包,甚至每次证人去日本他还承担开销。
他将全部精力放到帮助中国受害者上,寻找“731部队”罪行、开展“重庆大轰炸”主题演讲会、代理中国慰安妇诉讼案等……完全无暇顾及事务所的其他案件。
有人问起原因,为什么要帮助中国人,起诉自己的政府呢?
一濑敬一郎说:“我认为对于日本在战争中的加害行为,日本政府采取的态度是远远不够的,谢罪,赔偿,这些做都不够。作为一名律师,我想用我的专业知识帮助中国受害者。”
除此之外,一濑敬一郎还说自己这么做,也是有些私人原因。他的父亲不是职业军人,但是当年曾中断半年大学学业,跟随日本兵来到中国战场。
对此,一濑感到很愧疚,想要尽自己的力量做些什么。
这些诉讼全部都以败诉告终,理由是“法律没有赋予被害人个人直接向加害国请求损害赔偿以及道歉请求权”。
但一濑认为这是战前的法律,根据战后总判决,这个法律也有不适用的情况。即使败诉,他也会马上组织原告团提交新的资料,提起新的诉讼。
案件虽然一直是败诉,但一濑也取得了许多重大成果。比如,对日本轰炸重庆的事实,日本在法庭上予以了认定。又比如,日本政府对参与731部队细菌战的人员,已经取消所有学位和功绩。
2017年,日本NHK播出《731部队的真相》,一濑敬一郎表示强烈支持。他认为日军的暴行,应该为民众所熟知,更不容政府否认。
除了替中国受害者告状,一濑还在关注流落日本的中国文物。2018年,一濑发起“中国文物返还运动推进会”。
他认为中国文物堂而皇之地陈列在日本展厅,就意味着日本没有真正想要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毕竟,那些文物本身,就是侵略战争的证据!
经过不断查找资料和实地印证,他们初步锁定呼吁归还三尊中国石狮及唐鸿胪井刻石。
一濑代表的全部是来自日本民间的力量,上个月他们举行了“要求返还掳日中国文物紧急集会”。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集会,到场约100多个人。
他们正在商讨印制宣传册,并希望加大力度与日本皇室沟通,竭尽所能去促成文物的返还。
一濑敬一郎现在是74岁的老人了。他的太太3年前去世后,他就开始独自生活和工作,依然为了案件、文物不停地奔波忙碌,大概有生之年都不会停下来。
当今环境下,他无疑是在打注定会输的官司,路很艰难。但幸运的是,他的努力被大家看见了,小小团体也有着明亮的目标。他的坚持,也赢得了许多中国人的友谊。
希望老人家平安健康,也愿在他的推动下,越来越多的日本人能够正视历史。
配图来源:CCTV13新闻频道:《一濑敬一郎:为了和平执着到底》、《NHK播出揭露731部队暴行纪录片 政界法律界人士:历史真相不容否认》;微博@新华网;youtube:《20220411 UPLAN【記者会見】中国から略奪した文化財の返還を求める緊急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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