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法通独家重磅推出——《海关法律师访谈录》

近年来，律师界崛起一股新势力——海关法专业律师。

海关及关税法律争议，是被律师界长期忽视的业务领域。

相关法规细致繁杂，海关执法严格细密，企业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争议，涉及金额动辄上亿；倘若涉及走私犯罪，难免遭遇人财两空的悲惨局面。

无论是严谨合规的大型进出口企业，还是经营进口货物的个体工商户，都有相关法律需求，却苦于没有专业律师。

而今，海关法专业律师已经悄然而起。

关法通今日独家推出《海关法律师访谈录》栏目，全景呈现海关法律师的故事……

首期嘉宾：匠心大律史东海

史东海

德衡律师集团合伙人

国际贸易业务中心副总监

海关法专业委员会主任

德和衡所海关法业务团队主要创建人

擅长走私犯罪辩护、关税法争议解决

东海金句

• 我从来没有过对体制“怀恨在心”。相反地，我始终充满感激。

• 秉持善念、精研专业，一点一滴做好业务。

• 法律和律师应该是调和矛盾的。

• 对我的客户，我愿专心贡献一片绿荫，为你们遮日晒挡风雨。

访谈实录

关法通：您是2014年8月从海关缉私局辞职的，我听到有种说法，您当时提拔副处长没成，一气之下立即辞职，是这样吗？

史东海：辞职和提拔有点关系，但实际上不大。关于辞职原因，说好听点，是出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说直白点，是因为穷钱不够用。当时工资5600多块，背着30多万的房贷，生活在重点旅游城市，真的是“我太南了”。所以，想辞职已经很长时间了，只是没下定决心。

你那种说法流传很广，但不正确。当时提拔流程已经进入最后环节，北京总公司根据新文件，认定我没有基层经验就否决了，之后我就辞职。但是，全国范围内跟我类似的同事太多了，提拔全都受影响，很多人就拿我辞职做例子发泄不满。回过头来看，总公司在人事政策的执行方面是有问题的，影响很多人，影响一辈子。

关法通：您辞职快6年了，现在经济状况应该大大改善了吧，很多人都想知道您现在年收入多少？

史东海：我们团队同事散布各地，但人均创收是向上海看齐的，上海是全国最高的，我们应该高于上海的平均水平。需要说明，律师创收体现的只是律所的营业额，不等于律师工资或收入，团队创收也不同于个人创收。团队同事大部分是横向合作的关系，别人创收多少和我无关。（关法通：我刚才的问题是您自己……）我们不再讨论这个问题，有位作家说过，“没有比金钱更能腐蚀人心的了”。

关法通：和第一个问题有关，有人说，您到律所后组建海关法业务团队，是因为对海关怀恨在心，业务专门针对海关。您对此怎么看？

史东海：律所组建海关法业务团队，所里早有这个规划，这是律师专业化发展的必然趋势，企业有困难、有需求，我们有知识、有经验，就开个专科提供专门服务，这很正常。后来很多律所也成立相关团队，但我们始终是走在最前面的。

我从来没有过“怀恨在心”。相反地，我始终充满感激，体制内的15年时间里，很多领导、同事都给我关心帮助，对我没有不公正，甚至有点倾斜、照顾，没有怀恨在心的理由。

另外，我们成立海关法业务团队，不是要专门针对海关搞事情，更多时候是帮助宣传海关法规，帮助企业做到知法、守法，也包括向走私嫌疑人宣传。当然，如果看到海关执法有错误的，我也会实事求是地指出来，有的是通过案件辩护指出，有时写文章公开发表批评意见。在这两方面，我们都做了很多工作。可能是因为有些批评文章引起一些影响，所以会有这种说法吧。

关法通：您为什么选择做律师，对于未来有什么规划或者理想？

史东海：我没什么理想，谋生而已。就像华山医院的张文宏为什么做感染科医生，我也是一样，顺着时间往前，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将来还是一样，秉持善念，勉力前行，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关法通：您曾经提出要建设全国最强海关法律师团队？）这哪能算什么理想，只是高级一点的生存目标而已，而且早就实现了。一定要说理想的话，公平正义、法治昌明算作法律人的共同理想，但是作为普通律师，整天把理想挂在嘴边，搞得自己像个政治家一样，不如秉持善念、精研专业，一点一滴做好业务。

关法通：德和衡所海关法律师团队人才济济，实力超群，这样强大的团队是如何搭建起来的？能否分享一下您的经验？

史东海：在我进入德和衡所以前，赵晶律师已经开展很多工作，打出“海关法律服务”这块牌子。我详细分析当时的市场状况，发现海关法律服务的市场需求巨大，但没有一家律所具备真正的竞争优势。人才是律所的核心竞争力，当时没有一家律所具备2名以上专业人才。

海关法或者关税法是细分领域，律所内部培养专业人才非常困难，没有5、6年都摸不到门。恰好在这几年，系统内很多业务骨干因为基层经验、机构改革等原因，感到前途无望，加上经济压力巨大，很多人都产生了辞职念头。

德和衡所提供了很好的收入保障机制，我辞职的故事鼓舞、吸引了很多人，我介绍10多人到了律所，他们又介绍其他同事加入。团队就这样一步步发展起来，现在我们有将近40名专业人才，个顶个都是专家骨干。有了人才就有了影响力，业务就快速发展起来了。

关法通：能否几句话简单总结一下？

史东海：好的，总结起来就是：第一，德和衡所具备优秀企业文化和灵活的用人机制；第二，先行者的铺垫和努力；第三，抢抓难得的历史机遇，细分市场刚起步，恰逢海关辞职潮，这种机遇不会再有；第四，所有同事保持开放心态，包括我在内，张开双臂欢迎新同事，帮助他们落脚、生根，实现发展。

有的律所团队发展不起来，原因是1、2个业务带头人害怕、抵制其他有能力的人加入，担心内部竞争影响自己利益，说到底是格局不够，眼界不够开阔。我们不存在这个问题。在海关法律服务细分领域，其他律所是个别人才一枝独秀，我们是隆起的人才高地。只有青藏高原上，才能生长出珠穆朗玛峰。

关法通：如果现在有人想要从体制内辞职做律师，您对他们有什么建议？

史东海：有很多朋友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一贯的答复是：三思而后行，非不得已不要辞职。

关法通：您代理过很多无罪或者不起诉的案件，也代理过中央电视台报道的大案要案，这些案件中最成功的是哪一个？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给我们？

史东海：成功有很多标准。按照我自己的标准，最成功的是一起民事案件。老两口出钱用独生子的名字买了一套房，后来与儿媳不和，儿子坚决与儿媳站在同一战线，两代人矛盾激烈。老两口想要把房产证改成自己名字，因为住房限购政策原因，准备向法院起诉儿子。

助手分析认为：案情简单，证据齐全，起诉肯定能胜诉。但我觉得这个案子难点不在于法律，而在于人情，起诉肯定会升级、加剧家庭矛盾，给双方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

所以，我对这个案子特别慎重，接受委托前专门安排会面，把老两口和儿子、儿媳约到律所谈谈。儿子同意变更办理房产过户，但对被父母起诉深感羞辱、气愤，对律师也非常仇视。我和他单独谈了将近1小时，从子女的角度分析父母的苦心和担心，分析限购政策下诉讼程序的必要性，反复说明做被告及调解或败诉对他并无不利影响。另一方面，我们反复劝说两老口尊重、理解儿子的情绪，要求他们在法庭上不要谈与诉讼无关的问题，不要指责抱怨儿子儿媳。双方基本达成一致意见后，我们才接受委托，起诉后很快就办结了，结案后原告、被告双方都对我们表示感谢。

关法通：您是专业的走私罪辩护律师，为什么把这个简单的民事案件当做最成功的呢？

史东海：因为我们最大程度地维护了委托人的利益。既实现了老两口的目的，又把诉讼加剧家庭矛盾的不利影响降到了最低。另外，也节约了国家的司法资源，父母和儿子对簿公堂，情绪控制不好闹个不可开交，法院也会嫌麻烦的。

我认为，法律和律师应该是调和矛盾的。律师要全力维护委托人的利益，所以不害怕矛盾、不回避矛盾，但也不要制造矛盾、加剧矛盾，包括当事人之间的矛盾，也包括当事人和司法机关的矛盾。这个案件最好地贯彻了实现了我的这个理念。

关法通：那么，在您辩护的走私犯罪案件中，哪个案件给您印象最深刻？

史东海：有个未成年人走私案件。女孩案发时刚满17岁，常年生活在国外，高中毕业正准备上大学。她生于7月1日，中文名字有感恩这个纪念日的含义。具体案情不说了，我认为从事实经过、主观故意、法律责任、未成年人等各方面考虑，对她都是不需要追究刑事责任的。但是，她被拘留关押了将近30天，后来又移送起诉到检察院。审查起诉期间，我找检察官提交律师意见，详细讲完关于事实、法律的意见，之后我设想自己作为父亲的身份求情，即使不采纳法律意见，也应该她的未来，希望做不起诉处理。讲到这一段的时候，可能情绪代入的太深了，面对着两位女检察官，我的眼泪哗哗地止不住了。（关法通：检察官被您感动了吗？）不知道，说不定人家把我当成演员呢。那女孩着急回国外上大学，后来自己跑去上级检察院未检部门找领导当面陈情，最后做出相对不起诉时，距离案发已经过了一年多。这件事情对她一生的影响，对她的人生观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想到这一点时我很痛心。（关法通：但这也是她自己违法行为造成的吧？）是，但是本来可以既让她汲取教训，又尽量减少司法程序对未成年人的伤害，至少不必关押30天，不用拖延一年多时间。就那个案情来说，没必要下手那么狠，给她做个不起诉决定也不用那么复杂。

关法通：代理案件中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当事人，能否讲讲对当事人的看法？律师应该注意什么？

史东海：作为律师，不好去评价客户，人家出钱我给人家做事，不能背后说三道四。但我很开心的是，律师可以挑选客户。有一次，我当面给一个老板说：“我不接你的案子”。他问为什么，我很直接地说，“我不喜欢你”。我说，你很聪明但太嚣张，你以为自己了不起，但论聪明论法律，你比我差的远呢，原话就是这么说给他的。（关法通：这个案子后来接了吗？）当然不接，说不接就不接。和他交流太费劲，很窝火，他对律师不够尊重。假如病人老想支使医生，你要给我用这种药，你去帮我打那个人，这样的病人，老子不伺候。但是，我说那些话也不是为了羞辱他，是希望他认清现实，走出执拗偏激的想法。实际上那天和他谈了很多，包括对案情的分析、应对的态度，相信对他也会有帮助。

关法通：那么，您认为什么样客户适合聘请您作为律师？

史东海：很简单，尊重、信任律师，接受我的费用标准。

关法通：您代理案件中接触很多检察官、法官，能否讲讲对他们的看法？

史东海：律师评价检察官、法官有一定风险，说好有拍马屁嫌疑被同行骂，说不好容易得罪人。对大多数人来说，检察官、法官也只是谋生职业，工作压力很大，待遇收入一般，入额、提拔也会遇到不公平，加上每个人的能力、认知、性格都不一样，都是有血有肉、有情绪、有局限的，不能拿圣人的标准去要求每个人。总体来说，司法人员的法律素养、道德水平、经验能力、勤奋敬业程度以及对于公平正义的追求，不比律师行业差，客观地说还略高一些。别管律师还是检察官、法官，都别太自以为是，相互尊重，相互理解吧。

关法通：代理案件过程中有没有和检察官、法官激烈对抗的情况？

史东海：律师和检察官对抗是难免的，本来就是对抗的职业，但和法官的对抗应当尽量避免。我曾经和一位检察官争论一个多小时，激烈的时候差点要拍桌子，但两三次意见交流下来，他最后采纳了我的辩护意见。他很认真地听取意见，很直接地质疑反驳，很深入地研究案件，非常强势但不固执。我到现在也很佩服他。

还有一次，我在法庭上狠怼公诉人，因为她用近乎恐吓的方式阻止被告人辩解，庭前会议指出过的低级错误到了法庭上还继续说，强势蛮横的没有道理，所以我抓住机会就使劲怼，一点面子也不留。（关法通：您是怎么怼的呢？）依法怼！现场找出法条，200多字一字不漏念下来，末了加上一句“这些基本常识公诉人应当懂的。”法庭为了控制庭审时间，一般不允许这样念法条的，但那天法官没有打断，还偷偷在笑。律师怼人只能这样怼，遵守法庭秩序，不能闹事情，不能人身攻击。

关法通：您对外贸企业有什么建议？

史东海：这个话题能讲三天三夜，简单总结8个字：知法守法，合规经营。现在受到新冠疫情影响，外贸形势不好，越是困难的时候，企业更要守住底线，不要做违法违规的事情。

再加上5个字：请个好律师，懂外贸懂海关的好律师。

关法通：近年来，关于海关和打击走私的政策、法律有哪些值得关注的变化？您对此有什么建议？企业应如何主动适应？

史东海：有个很简单的办法，请关注“关法通”的公众号，里面都有回答。关于我的建议，都集中在我和龚卓律师撰写的“2020年代，对打击走私理念、政策、法规的新期待”中，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

关法通：如果用一句名言结束我们的访谈，您会如何选择？

史东海：我用两句吧。

“善良的心，就是最好的法律。”秉持善念，是我和身边的同事们始终都在强调，一直努力践行的。

“果实的事业是尊贵的，花朵的事业是甜美的；但是让我做叶的事业吧，叶是谦逊地，专心地垂着绿荫的。”对我的同事，我愿做谦逊的绿叶，映衬你们的尊贵和甜美；对我的客户，我愿专心贡献一片绿荫，为你们遮挡日晒风雨。

声明：本文由史东海律师授权关法通发布，涉及被访者隐私，转载需联系关法通编辑获得特别授权。

下期预告

下期《海关法律师访谈录》，重量级神秘嘉宾，知名海关法律师“P君”将做客关法通。

P君是国家G20反腐追逃追赃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曾组织指挥国际“眼镜蛇二号行动”中“1127”象牙走私案的国际缉捕行动，曾参与中央“4.20”厦门远华特大走私案、中央“8.15”汕头特大走私专案的侦办，组织指挥“1018”走私旧医疗设备专案的侦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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