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年时间，14 具女尸，1 个凶犯。

出租屋、化粪池、枯水井、垃圾场、玉米地，罪恶无处不在。

这样骇人听闻的特大案件，发生在北京朝阳。

而被害人，几乎身份不明，至今仍有 12 具尸体无人认领……

*提示：为了避免不适，本文情节做了脱敏处理。

枯井女尸

2000 年 11 月，北京市朝阳区

东坝乡，距离首都国际机场 21 公里。

夜幕下的初冬，一个男人拖着一具赤裸的女尸，向着一口荒废的枯井挪动着。

寒冷的空气使城郊的荒地显得格外宁静。

远处城市的灯光若隐若现，透过初起的雾气让周围的气氛透露出异常的诡异。

男人粗重地喘息在空气中化为一团一团的白气。

「臭表子，这么重！下回老子找个瘦的！」

男人一边拖动女尸，一边小声咒骂。

来到枯井边，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朝四下寻么了一下，捡起了脚边的一节拇指粗细的废钢筋，来到女尸跟前。

他抡起巴掌抽了女尸几个耳光，嘴里发狠地念叨着：「让你不学好！让你出去卖！让你看不起老子！」

「你不是喜欢当表子吗？！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遭报应的滋味儿！」

说罢，将那节钢筋深深地插入女尸的下体中。

看着自己的「新作品」，他的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男人把女尸拖到枯井的井口，用力一提，将女尸的半截身体搭进了井口：「下去吧！」

伴随着一声吆喝，女尸被抛进了枯井里。

「下去陪着她们吧！你们这群臭表子，都是死不改悔的见货！」

男人拍了拍双手，轻蔑地朝井口望了一眼后，头也不回地朝他的车子走去。

恐怖传闻

2001 年春，北京东三环。

燕莎桥附近聚集了京城最豪华的楼盘，各色「有需求」的男女在这里私下交易。

莉莉是个 26 岁的站街女，也经常在此「揽活儿」。

夜风依旧寒凉，但莉莉还是穿了件暴露的紧身抹胸。

没系拉链的外套里露出一抹春光，让她显得格外诱惑。

这是站街女标志性的广告。

久等无客，传呼机倏地响起：有生意，速来。

莉莉毫不迟疑，蹬着「恨天高」到了龙凤大厦

16 层的「伊人」KTV。

浓妆艳抹的妈咪向她小跑过来：「我的宝贝啊，你可来了！客人们都快等急了，赶快跟我来。」

和往常一样，唱歌喝酒，上下其手，除了动真格的之外，客人要的都可以满足。

两个小时之后，客人们尽兴离去。

莉莉接过妈咪给的几张票子，正准备离去，却被喊住了。

「莉莉啊！听说了吗？最近咱们这边出了个变态杀人狂，专门朝姑娘们下手！」

「你可别不当回事儿啊！别一个人出门，得找个落脚点才行！听说那个变态邪乎得很呢，不但杀人，还要往姑娘的那个地方塞东西。据说有个姑娘被一根钢筋直接捅到了胸口呢！」

莉莉把票子放在灯光下挨个检查，一边假装惊讶：「哎呀，真的吗？吓死人了！」

心里却想：干我们这一行的，天天走夜路，谁还没遇到过几个鬼啊！

总有人爱编一些奇闻轶事吓唬人，什么 375 路灵异公交车、借阳寿，吓唬谁呐！

「行啦梁姨！我知道了！以后有生意记得关照我啊！走啦！」

说罢，莉莉转身朝电梯走去。

梁姨还在后面念叨着：「哎呀！你就别乱跑啦，跟着我干也不会少挣！」

莉莉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走进了电梯，嘴里忍不住嘟囔：「自己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姑娘，不就盼着我在这儿坐台嘛！还编出个变态杀人狂来，真是把老娘当傻子耍！」

身边人惨死

莉莉不以为然地继续单干，转眼三个月过去，一切太平，甚至单子隐隐变多了点，她更觉得梁姨就是想吓唬吓唬她。

入夏后，站街实在是不爽利，莉莉便到「七哥」开的洗头房里接客。

七哥是朝阳地界的「老人儿」，他的洗头房向来是姑娘最多的。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年夏天，姑娘明显比前几年少了。

或许是有了新落脚地吧？莉莉心想。

但很快，莉莉就知道了世界的险恶。

七哥闷头抽着烟，长长吐出一串烟圈：「知道吗？雅雯死了，还挺惨的。」

莉莉惊得瞪大眼睛，一下子直起了身子，「雅雯姐死啦？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前几天，警察在她住的出租屋里发现的。」七哥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被人掐死的，都过了好几天才被发现，都鼓成气球那样了。」

「谁干的？抓着凶手了没有？」莉莉急切地追问道。做这行的往往没什么朋友，雅雯姐是她为数不多说得上话的同行了。

「哪能抓得着啊？！要是能抓得着，早就抓了！」

「我有个老乡在派出所里打杂，他跟我说的。」

七哥又点起一支烟，看着空气里弥漫开的烟圈，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之前警察在别的地儿也发现了几具尸体，看手法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

莉莉还是不愿意相信，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年还在你这儿看到过雅雯姐，她可是什么客人都接。」

七哥吐出一句国骂，也叹息道：「我还见过她上了一辆水泥罐车呢，她连这种活儿都接！还不是为了给孩子赚学费！」

「哎！都是苦命人啊！」

这句话可是狠狠戳到了莉莉的心窝里。

她鼻子一酸，想起自己的经历，眼睛红了。

莉莉出生在西北农村，到县城要坐五六个小时的汽车，家里两个哥哥、两个弟弟，作为唯一的女儿，她并没有受到任何宠爱。

上完小学，爸妈说供不起了，就让她在家帮忙干农活。

18 岁那年，家里逼她嫁给隔壁村一个死了老婆的老男人，她不愿意，带着 200 块钱坐上火车，一路逃到了北京。

没文化，没熟人，没住处，漂泊了一阵子后，钱都花光了。

在火车站露宿时，来一个老乡，说有个工作来钱快，赚个几年够本钱了，就可以回家开个小卖部，不用再受苦。

莉莉懵懵懂懂地就跟着老乡走了，等明白过来，已经入了行。

原来的抵触、羞耻，慢慢地变成麻木、堕落。

过了自己心里的坎儿，却躲不过暗藏的风险，防不胜防。

曾经有两个男人把她带到一家小旅馆，折腾了几个小时。不但没给钱，还把她身上所有钱和值钱的东西全抢走了。

可是莉莉不敢报警。

干她们这行的都认为：警察是猫，她们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所以被糟蹋抢劫，也只能自认倒霉。

莉莉缓了缓神，又问道：「警察怎么知道是同一个人干的？」

「我老乡说，这货专门挑站街的姑娘下手，而且还特别变态。他杀了人还不算，还要往那里塞木棍儿、钢筋，真他妈的畜生！之前我只听说过当年日本鬼子干过这种事儿，没想到现在还真有人能这么不是人！」七哥情绪激动。

人们总是觉得传闻中的危险离自己很远，可一旦真人真事发生在自己身边，并且可能和自己有关时，才会真的感到恐惧。

莉莉也是如此。

她立刻想起之前梁姨也提到过变态杀人狂。

瞬间，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立了起来。

恐惧与无助同时降临。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只要还做这一行，陌生男人们的生意就还要接。

莉莉感到深深地无助，抬手看表已经过了 12 点了，看来今天七哥这里不会有生意了，她打算再去燕莎桥底下碰碰运气。

莉莉想不到，这一走，碰到的不是运气，而是命运的岔路口。

直面变态

莉莉来到燕莎桥下，像往常一样，用动作、眼神告诉路人，她是可以「谈一谈」的。

不到一根烟功夫，一个 30 岁左右，相貌稍显清秀的男人来到了面前，搭讪几句之后，就带着莉莉向三环辅路边走去。

拐过一个红绿灯，男人指着一辆车子说：「上去」。

莉莉愣住了，这是一辆白色的水泥罐车。

「怎么啦？嫌车破啊？」男人稍显急躁地问道。

莉莉把心一横，跟谁做不是做？在哪儿做不是做？只要钱给够就行了。

她掂了踮脚，感觉这车子很高，够到第一个踏板都有点难。

男人双手握住莉莉的腰，一下子把她举上了驾驶室，心中暗喜：这个挺轻，挺好。

莉莉还是第一次坐进这么高的车，眼前一阵眩晕。

还没等她适应过来，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她忽然感到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紧张。

有一瞬间，莉莉想到七哥说，雅雯姐也接过水泥罐车的生意。

莉莉歪斜着头，用手捋着长发，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驾驶室里的一切。

比轿车宽大一些的驾驶室里，一切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后排还铺了一张小床，仔细闻的话，车厢里好像有着淡淡的香水味儿。

「看起来就是个正常的司机，还挺爱干净的。」莉莉放松了心情，刚才的一些嫌弃和紧张也渐渐消散。

罐车一直向东开，上了四环，又下来，七拐八拐来到了一片工地。

周围一片漆黑，连一点儿灯光都没有，估计是一片烂尾楼。

大半夜的来到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反而让莉莉感到安心，至少这里不会有警察来抓嫖。

狭小的后座上，莉莉逢场作戏，迎合着自己的「客人」做出各种姿势，直到男人彻底发泄完欲望。

莉莉刚坐起身，就发现男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的眼神里透露出偏执的戾气。

顿时，一股寒意直冲莉莉的神经。

男人看出了莉莉的恐惧，轻轻地说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干点儿什么不好，偏偏要做小姐？你说你贱不贱？！」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脸变得扭曲，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

莉莉头脑里突然闪过雅雯姐的脸，一个念头随之而来，「变态杀人狂！」

男人此时已经探过身来，把自己狰狞的脸贴近了莉莉惊恐的面庞。

莉莉的眼泪一下就喷涌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吓坏了，还是多年游走在社会边缘的经验告诉她：哭，先哭了再说。

莉莉的双手交叉挡在胸前，脸埋在臂弯里，浑身颤抖着，说不出的弱小无助。

这让男人有些始料未及，之前遇到的小姐们都不是这样的！

她们总是那么不屑，那么理所当然，那么高高在上，毫不掩饰地表达对罐车司机的轻蔑和鄙视。

她们的做法毫无例外地将男人的愤怒推向顶点，而由此换来的，或是绳索绕颈或是石块击顶、抑或是铁钳一样的双手，直接把她们送去阴曹地府。

然而这一次，莉莉的表现却让男人的惯性思维忽然刹住了车。

莉莉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着男人的表情，那张脸似乎有了一点缓和的迹象。

于是她又大着胆子继续哭诉自己被迫卖淫的悲惨身世。

终于，三分真、七分假的表演打动了男人的心。

他慢慢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对莉莉进行「谆谆教导」：

「不要再做小姐了，赚再多钱也是低贱的，还是要找一份正经工作，找个好男人，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莉莉此时已经十分确定，自己要想逃出生天，恐怕只能靠演技了。

她豁出去了，哭着拉住男人的手连声说道：

「大哥！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啊！」

「连我爹妈都没有劝过我找别的工作！他们只知道管我要钱！」

「我早就不想再做这一行了！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这个大好人，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愿意改邪归正，跟你过一辈子……」

莉莉极力表现出对男人的感恩和敬重。

夜色将周围的一切吞没了，善恶、是非，一切都变得那么的模糊。

为了一丝生机，莉莉尽其所能地表演着，而她的对面，那个灵魂扭曲的男人，似乎因此得到了心灵的慰藉。

恐怖的照片

连续三天，莉莉躲在出租屋里不敢出门。

她想方设法要忘记那晚的恐怖经历。

但越是想摆脱，那段记忆越是会反复地在她的脑海里重演。

莉莉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敢报警，更不敢去街上接客。

直到梁姨的信息在她的传呼机上闪了多次，她才赶去歌舞厅坐台。

然而，一进门，等待她的却是两名便衣刑警。

坐在刑警队的审讯室里，莉莉的思绪一片混乱。

无数的假设不断涌出，又被迅速地否定。

直到对面的警察说：「你认识王雅雯吗？」

莉莉错愕地抬头，看了警察一眼，马上又低下了头。

警察直截了当地把一沓照片摆在莉莉的面前，「你看看这里有没有王雅雯。」

说罢，手指重重地在照片上点了两下。

莉莉克制着紧张的情绪，努力拿起那些照片。

照片有几十张，没有一张是正常人像，全是女人的死尸照片！

有的被丢在水沟里，有的被丢在粪坑里，还有的被丢在垃圾堆里。

令她当场干呕的是，枯井旁的四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面目全非！

一具具腐烂不堪的尸体，一张张披头散发的面容，都在冲击着莉莉的心理底线。

当她颤抖着拿起一张照片仔细辨认时，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崩塌了。

那是雅雯。

莉莉难以自抑地哭出了声。

「雅雯上了车」、「水泥罐车」、「变态的司机」，一连串的画面交叠闪现。

是那个男人！

莉莉无比确定，那就是杀人凶手！可她不敢说出口，更不敢说出自己那晚的惊险遭遇。

她怕牵扯到卖淫嫖娼，更怕牵连出更多的人和事。

一名女警看出了莉莉眼中异样的慌乱，果断地说：「我们找你来只是为了尽快破案，至于你个人的事情，我们可以不问。」

莉莉的忌惮被这句话解除了，看向女警，似有话说却还犹豫不决。

女警马上追问：「你有没有见过一辆白色的水泥罐车？」

莉莉当即目瞪口呆，警察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三天前的事情？

一名男警察不给莉莉思考时间，马上大声地追问：「你见过白色罐车吗？」

此言一出，莉莉身体一颤，条件反射般把那晚遭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警察。

事实上，警方在找到莉莉之前就曾经接到过一起报案，说是在一个大型垃圾场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而发现女尸的前一天晚上，垃圾场的监控探头拍到过一辆可疑的白色水泥罐车。

只是因为拍摄时间是在夜里，光线不足，所以画面十分模糊，看不到车辆的细节。

莉莉仔细回想，想出了车牌号的前几个字符——京 AY。

这个小小的线索，对于警方来说，是重大突破。

问询中莉莉想起，曾经有个名叫「媚儿」的小姐妹，在前年忽然失去了联系。

于是，女警又拿出了更多照片，还是一样，血淋淋的现场。

莉莉哆嗦着身体，一边干呕一边仔细察看照片。

不出所料，媚儿的死尸照也出现了。

本是甜美可人的媚儿，全身赤裸，下体被插入一个擀面杖模样的东西，死不瞑目！

太惨了！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造了什么孽！

莉莉痛哭流涕！

不为人知的过去

2001 年 7 月 16 日清晨，朝阳区某小区建筑工地。

像往常一样，28 岁的司机华瑞茁，驾驶着白色水泥罐车准时到工地交接班。

看门大爷向他打招呼：「小华每天都来得这么早啊！」

等着接车的司机师傅拉开车门，还夸了一句：「小华开的车总是这么干净利索！嘿，还真香！」

华瑞茁憨厚地笑了笑，朝值班室走去。

半个小时后，华瑞茁被戴上手铐，押上了警车。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工作认真、勤劳朴实的小伙子，竟是炮制「京城 14 起连环杀人抛尸案」的变态杀手！

他在 36 个月的时间里，残忍杀害了 14 名在朝阳区接客的性工作者，并侮辱尸体、抛尸荒野。

当警察问他杀人动机时，华瑞茁讲述了这样一段人生经历。

1993 年，20 岁的华瑞茁从家乡来到北京，在一家建筑公司当司机。

第二年，就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漂亮的女友，名叫袁艳萍。

两人感情发展很快，不到半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可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艳萍竟然是一个「站街小姐」。

华瑞茁爱艳萍，他告诉艳萍，自己可以接受她的过去，但是不愿意自己的老婆在结婚后还出卖肉体，希望她可以改邪归正，和自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然而，得知职业暴露的艳萍却不这么想。

她恼羞成怒地骂道：「姓华的！你不就是个臭民工吗？你有什么资格教训老娘？！别以为你进了北京，开了个罐车，就成了个人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啊？！就你一个月挣的那几个钱，还没老娘睡一晚上挣得多呢！」

华瑞茁原本想好言相劝，却换来了如此不堪入耳的侮辱、谩骂。

「你以为我稀罕和你结婚啊？要不是家里人催得紧，你以为我会看上你？不就是两人搭伴过日子，你赚你的，我赚我的，回家有口饭吃就行了。还你养我？你养得起吗？」艳萍接下来的话，更是狠狠在华瑞茁本就不够坚强的内心猛插了一刀。

性格内向、不善言语的华瑞茁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被气得面红耳赤。

手指哆嗦着指着艳萍，「你、你、你」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整话。

艳萍见状，气焰更加嚣张，瞪眼叉腰地继续吼道：「老娘就是愿意当鸡，挣得多还过瘾！你他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行！滚回去开你的破罐车去吧！」

艳萍这一番话，在华瑞茁的心理不断地重复着，不断地摧毁着他的底线和自尊。

即便后来华瑞茁结婚生子之后，也还是会时不时想起那个场景，无法摆脱艳萍给他造成的心理创伤。

华瑞茁本身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工作中，同事们都认为他做事认真、工作努力。除了不善交际外，也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也正是因为内向的性格，使华瑞茁将内心的创伤藏得很深，即使是对家里的亲人，他也没有透露过丝毫的痕迹。

然而，压抑从来不是正途，就犹如弹簧一般，压得越狠，释放时反弹的力道便越猛烈。

1998 年 7 月的一天，恶行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那一天，华瑞茁找了个年轻的站街女，消瘦、苍白，一头乌黑长发在夜风里飘扬。华瑞茁忍不住联想到了自己的前女友：艳萍。

一番云雨之后，华瑞茁带着怜悯的口吻说：「你这么年轻，这么好看，该去找一份体面的工作，重新生活。」

然而，女孩很不屑，开口讽刺道：「得了吧你，体面？体面能顶饭吃？老娘睡一晚上都比你一个月挣得多，这才是体面。」

这话如同五雷轰顶，华瑞茁当时就愣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又说：「你不就是个开罐车的臭民工吗？！少跟老娘这儿装圣人！你刚才在老娘身上干的那点儿事这么快就忘啦？！老娘就喜欢做这行，躺着就能赚钱！你就老老实实开你的罐车去吧！」

女孩的话语揭开了华瑞茁心底的伤疤，她的形象渐渐和艳萍重合。

华瑞茁怒不可遏，他的内心深处升起熊熊烈火，他想把眼前这个曾经抛弃他、侮辱他、践踏他的坏女人「艳萍」撕碎。

有如恶魔附体般的，华瑞茁疯狂了，他掐死了这个站街女，并且将她的尸体遗弃在了一片玉米地中。

扔下尸体后，华瑞茁已经把车开出很远，但他觉得不解气，又调头回来，扯下玉米秆，狠狠地捅进女孩下身。

两个月后，尸体被发现时已经高度腐败。

尸体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警方也无法将她与其他失踪人口匹配上。

直到今天，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姓甚名谁。

这次行凶，华瑞茁感受到了第一次杀人的惶恐；但同时，更为强烈的复仇感彻底征服了他的全部感官。

魔鬼嗜血的理由

1999 年 7 月，距离华瑞茁第一次杀人已经时隔一年。

在这一年里，恐慌和纠结在华瑞茁的心里渐渐淡去。

杀人时的快意和满足，却如百爪挠心，令华瑞茁久久回味，夜不能寐。

这时，年轻漂亮的媚儿成了华瑞茁的猎物。

就在媚儿的出租屋里，华瑞茁又一次重复着教化从良的戏码。

年轻的媚儿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她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客人」，但人家也只是调笑一下罢了，并不当真。

于是，媚儿也就习惯性地逢场作戏，嬉笑怒骂地调侃着这个假装圣人的嫖客。

她的不悔改，激怒了华瑞茁，毫无预兆的，华瑞茁翻了脸，死命地掐住了媚儿的脖子。

7 月 31 日，媚儿的尸体在出租屋里被发现，在刚过 22 岁生日时结束了生命。

华瑞茁在回忆自己的犯罪过程时表示，他「敢作敢当」，只是由于杀害的人数太多，作案的时间线太长，已经难以清晰地回忆起细节。

被害人的长相特征、作案顺序、抛尸地点，都记不清了。

或许，在华瑞茁眼里，那些被害人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只是物件，记不记得又有什么所谓呢？

在警方提供了大量的现场照片和物证之后，华瑞茁才大致描述出了 14 起命案的过程和抛尸地点。

「杀一个也是杀，再多杀几个也一样。」

华瑞茁在供述自己的犯罪经过时，毫不隐瞒地诉说着自己连续杀人时的心态。

只要没有被抓住，他的杀人案卷还将被不断地续写下去。

当警察问到他为什么要连续杀人时，华瑞茁说：「卖银女没有一个好东西，杀一个少一个，我这是为民除害，扫黄打非，不让她们再去祸害别人。」

警察又问：「那你杀人之后为什么还要虐尸？」

华瑞茁的脸色难看起来：「她们是罪有应得！谁让她们不听我的话，一心就想当表子，我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经警方调查，在 1998 年 7 月至 2001 年 6 月的三年间，华瑞茁用出的杀人手段包括：手掐、绳勒、石块或铁锤击打头部等方式。

在杀人之后，又分别采用钢筋棍、树枝戳入下体等残忍手段侮辱尸体。

被害人的尸体分别被遗弃在出租屋，或抛弃至化粪池、枯水井、垃圾场、玉米地等处。

经法院审理后，判处华瑞茁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002 年 1 月 31 日，华瑞茁被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执行死刑。

案件告破，犯罪分子得到了法律的惩处。

然而公安机关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那就是通知被害者的家属，让他们认领被害人的遗体。

令人们唏嘘不已的是，在连环变态杀人案的 14 名被害人中，只有两名被害人的遗体确认了身份。而另外 12 名被害人的身份至今无法确认，更无从通知她们的家属。

12 个生命，就这样无声地从人世间消失，无人过问，无人知晓，更无人祭奠。

高危行业

如果对职业风险进行排名，那么「性工作者」的名次可能会排得非常靠前。

黄、赌、毒这三种社会毒瘤一直是我国法律严打的对象。

而人们对于色情行业的鄙视是不分国家和种族的。

因此，即便是受到不法侵害，「小姐」们也很少会想到利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

莉莉在遇到华瑞茁之前便遭受过暴力侵害，然而出于自身的职业特点，她也不敢报警。

从事卖淫行业的女性都不会向别人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甚至换一个地方就用一个花名，行业里大家也都是萍水相逢、不问出处。

妈咪们也从不打听，都是当天结现，女孩们突然打定主意回老家了、跟着男人走了，都是常有的事情。

而这些女孩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往往贫困落后、感情淡漠，她们从不把自己的职业和行踪告诉家里的亲人，家人多半也不会在意，甚至已经完全失去联系后还觉得，是女孩不愿意再往家里寄钱躲起来了。

很多犯罪分子便利用了这一点，各种各样针对卖淫群体的暴力犯罪时有发生，例如：

2003 年至 2004 年间，沈阳的沈长银、沈长平兄弟二人，抢劫并杀害 11 名坐台小姐，并且毁尸灭迹。

在《卖银女的被害性及其合法权益保护》一文中披露，某一城市，三年内被恶势力杀掉「三陪、卖春」女竟达 90 名。在一些城市中甚至出现了专门针对卖银女的犯罪活动，卖银女遭受犯罪侵害，已成为社会治安中的突出问题。

案件分析

什么是「变态」？

我们经常提到这个词，却不甚了解。

简单来说，与大多数常人的心理不同，甚至相反的心理被认为是「变态心理」。

出于变态心理所做出的行为则被称作「变态行为」。

华瑞茁在受到艳萍的侮辱之后，产生了严重的心理伤害。

他无法进行排遣和疗愈，长期压抑，无处释放，于是便产生了针对所有卖银女的报复心理，这就是典型的「变态心理」。

华瑞茁在「变态心理」驱使下所做出的杀害卖银女，以及虐尸和抛尸的行为就是典型的「变态行为」。

变态心理是怎样形成的？

变态心理的形成，取决于个人内在的性格特点和外在的环境养成。

容易形成变态心理的人，通常有性格内向、不善言语、自私自利、道德淡漠、思想偏执等特点。

在后天成长环境中，往往存在长期受到漠视、压抑，甚至侮辱、虐待等遭遇。

而且，变态心理会逐渐加强、暴露，相应行为会暴力升级、加快频率。

在被逮捕之前，他们放任自己的魔性，停不下来。

本案的华瑞茁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心理变态杀手。

平日里，他是个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人，但是正常社交没有问题，所以不会引起周围的亲友怀疑。

在受到艳萍的侮辱之后，难以通过诉说的方式排遣压力，并不断自我重复当时场景，在痛苦中滋生仇恨。

而在 1998 年的那次招嫖经历中，受害人的无意之举与艳萍的行为意外巧合，场景重现使华瑞茁暴怒，进而做出了杀人、虐尸、抛尸的犯罪行为。

此后的华瑞茁，其实是在故意重复、导演着相似场景，抛出让受害人从良的建议，被激怒，杀人虐尸，然后在一段时间里反复回味当时的快感。

类似的变态连环杀人案件其实并不少见。

• 在 1997 年 10 月至 1999 年 10 月的两年间，辽宁凤城的顾光繁先后诱骗 19 名卖淫女与之发生性关系后，将这些女子杀死并弃尸荒野。
• 在 2001 年 9 月到 2003 年 11 月间，河南平舆的黄勇为了圆自己儿时的杀手梦，连续杀害了 17 名中学男生。
• 在 1999 年 4 月到 2002 年 6 月间，武昌的段国诚抢劫并杀害 13 名女性。

段国诚 13 岁因盗窃罪被判入少管所 3 年。

他在所内违反监规，又被加刑 2 年。

18 岁出狱后又因抢劫罪判刑 5 年。

此人性格内向、没有爱好，有赌博、酗酒、嫖娼的恶习。

段国诚专门选择长发、穿红衣的女性下手，实施抢劫、杀人，有性侵行为，甚至撕咬女性敏感部位，但是没有实施强奸。

可以说，心理变态杀人犯的犯罪特征存在随机性，不能用基于人脉关系的情色案件、财产案件等侦破方法，在发现时已经存在多起案件，容易引起社会恐慌。

什么是「代偿心理」犯罪？

「代偿心理」是指，由于之前的经历或其他原因，对某种事物得不到而内心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

如果得不到正常的引导和疏解，则可能产生「过分代偿」的心理畸形。

华瑞茁在受到卖银女艳萍的侮辱和鄙视之后，便产生了严重的自卑心理。

他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尊重，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过分代偿」的心理。

于是华瑞茁便通过剥夺其他卖银女的生命来获得满足感和优越感，从而代偿其心理上的自卑感。

这就是典型的「代偿心理」犯罪。

反思

如何避免心理变态的发生？

一个善良的、有爱心的人，懂得如何去尊重他人，尊重生命。

这样的人就不会用仇恨的心理和行为去面对社会和他人。

未成年人的思想教育是人格养成的重要环节。

新闻媒体已经报道了太多的未成年人心理变态的案件。

为了满足变态心理，有的未成年人频繁的虐杀动物、霸凌同学，甚至奸杀未成年少女。

这些都反映出了对未成年人心理健康教育的缺失。

给予青少年足够的关注，培养青少年的良好品质和高尚情操，是解决心理变态问题的根本手段。

对于成年人来说，认识、承认和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不但是对自己负责任的表现，也是对他人和社会负责任的表现。

2021 年，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数据显示，全球大约有 10 亿人患有精神类疾病，每 40 秒就有 1 人死于自杀。

然而精神卫生是公共卫生中最容易被忽视的领域之一。

关注人们的心理健康，普及心理科学常识，唤起全社会的心理健康意识，这才是解决心理变态问题的最佳方案。

如何维护弱势群体的权益？

在华瑞茁变态杀人案中，受害女性都是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弱势群体。

出于职业特点的顾虑，她们在受到非法侵害时，很少选择通过法律手段来维护自身的权益。

还有一些流浪乞讨人员，在他们的背后不知隐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和罪恶。

针对这样的弱势群体，除了执法机关加强监督、管理外，还应借助广大人民群众的力量，发现问题及时向公安机关报告，群策群力维护社会的安定、安全。

只有不断地推进法制建设，提高全社会的法律意识，给予社会弱势群体足够的重视和关心，才能切实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和人身安全。

谨以此文悼念那些逝去的生命！

祈愿悲剧不再发生！

主要参考资料

1. 《检查风云》：《祸床：罪恶 14 宗》
2. 《中国学术期刊》：《屠刀挥向都市边缘的女孩》
3. 《江苏警官学院学报》：《系列杀人案件及其侦破》
4. 《中华女子学院学报》：《卖银女的被害性及其合法权益保护》
5. 《中国学术期刊》：《卖银女性被害及社会保护研究》
6. 《中国学术期刊》：《直面变态》
7. 《北京年鉴》（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