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本色》中豪哥对小马哥说：

“小马，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世界了，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文丨地产三哥

年纪越大，越敬佩上海绿地集团的张玉良董事长了。

在《中国企业家》2009年第19期的人物特写专栏中，张玉良说他欣赏胡雪岩：

“你在这个社会上做事，一定要成为当时的社会主流，那样你才有环境、才有机会。因为那是一股推导力、你要实现自己的价值必须借助这种力量，要不你就没有舞台。”

在这篇报道中，张玉良说他比较欣赏孙宏斌：年轻、富有激情、“大发展”和“大胆起用年轻人”，他当日也为顺驰而惋惜。

在不喜欢的人中，他点了周正毅的名。

很早以前，他第一次和周正毅打交道，是周正毅想买绿地的房子，为了优惠一点，他找来一位领导给张玉良打招呼。

“这个人太小气。你想打折你直接说就是，你找个领导来干什么？做事鬼头鬼脑的......”

第二次打交道，是在香港。上海市组织了一些企业家到香港考察。周正毅那时在香港很风光，结果只请了上海市的一位领导单独吃饭，把同来的许多人撂在一边。

“要是我，我肯定是请大家一起吃饭。都是上海人，你回上海做生意大家也高抬贵手。做事情就是要坦荡。你找个领导单独吃饭，谁看了都会觉得你有什么......”

周公子有钱，但精明外露。

单单这篇报道，至少能看出来张董事长的几个优点：第一、识人；第二，知势；第三，有事业心；这些都是干大事的必要条件。

绿地能从1992年发展到今天，殊为不易，除了这些之外，还需要很多其他东西：身段柔软、长袖善舞；委曲求全、融通方圆......，这些都是一个优秀企业家必须具备的。

富翁和企业家不同，所以我们常说企业家精神，而不说富翁精神。

比如，最近高调生日宴会、重回上海滩的周公子，我们只能说他是富翁，而不能称之为企业家。

一、穿越十八年，重回上海滩

《英雄本色》中的小马哥说：“我等了三年，我在等一个机会，我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拿回来。”

这一次，《上海滩》中丁力的扮演者吕良伟也出现在周公子60岁生日大PARTY上，这真有一种重回上海滩的感觉。

周公子依旧风度翩翩，一如18年前一般，上海人谓之“卖相老灵个”。

18年后，依然一条好汉？

2003年之前，他是妥妥人生赢家，而且是站在巅峰的赢家。

1999年，香港政商界顶级名媛赵金卿与毛玉萍出席一个公开场合，当记者包围赵金卿之际，她将传媒的闪光灯推向毛玉萍：

“不如你们访问她，她是“上海首富“的老婆。”

由是，周正毅“上海首富”的名号不胫而走。

紧接着，周又开始了与香港女明星杨恭如的绯闻：送钱、送车、送房子。最后周的妻子毛玉萍当众送给杨恭如一记耳光：

“我的男人也敢碰？”

这时，“上海首富”开始被人称为“周公子”，从此成为香港娱乐记者的焦点。

2000年，胡润富豪榜把周排在了第94位，这位据说是上海第一位开法拉利跑车的富豪说：“不止这么少！”

2001年时，周正毅的排名上升至第41位，2002年《福布斯》内地富豪第11位。

当年6月，周正毅邀请香港媒体和投资基金经理考察上海，经过两天的考察交流后，周正毅话里话外表现出自己路子野，上海话说就是“路道粗”。

但当时，大多金融界的出席人士仍认为：

“虽然他讲了那么多，但我仍然不知道他的钱是怎样赚来的。”

“他一直说公司的上市编号，炒家味道浓得很。”

周公子的财富进阶史，就是一部神秘的炒家成长史。

1993年他就进入期货市场。

1995年是周正毅倾囊投资国企职工股，到底周在股市中赚了多少，毛玉萍表示，从一级市场认购回来的（指认购新股）的股票均以倍数上升，“在股票市场上的确赚了不少个亿。”

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让香港股市的蓝筹股都跌得无人问津，周正毅和毛玉萍调用“数亿资金”在香港购入股价大跌的蓝筹股“长实”、“和黄”等股票获利颇丰。

1998年后，周转做铜期货。1998至2000年这段时间，铜市的套利回报相当丰厚。好的时候，回报率能在100％以上。

周正毅是有天赋和能力的。

曾帮周炒过期货的知情人士说：“一次在香港，我们做期货亏了4000万元。回来他把我们关在房间里乱骂了两个多小时。后来一个月，他自己开账户做，一个月就把窟窿补上了。”

周正毅尽管公众表现浮华，却还是个工作狂，贴身保镖每天常常要等他到很晚才回家。如果不出差，周肯定是第一个到公司，最后一个离开。

周公子一直就是一个活络、热闹、有头脑的富豪，这从他在香港的正式亮相也能看得出来：

1997年10月,梅艳芳办生日聚会,名流、明星云集。而当晚所有费用已经被一个神秘人物全包了,狗仔发挥八卦精神打探出买单的正是周正毅。

从上海到香港，这样的亮相方式，的确够壕。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既占了C位，又结识了很多朋友。

二、穿过红与黑，公子胜于连

专家们很早就研究发现，帅哥和美女在社会竞争中有更多胜出的机会，收入也会更高。

在《红与黑》中，木匠的小儿子于连凭借自己英俊的相貌和自身的努力，一步步的向上层社会迈进，市长夫人德瑞纳和侯爵家的小姐玛特尔都被他的才华、年轻和爱情征服过。

周正毅出身平凡，他并没有接受过很多教育，依靠自己一步步走上C位。

在1985年去日本“扒分”（上海话挣钱的意思）之前，初中毕业的周正毅进过工厂、买过香烟、帮母亲摆过馄饨摊。

据后来香港媒体的八卦，在日本的周正毅英雄救美，并因此得到了一位富有的女性的资助，后来颇有瓜葛和纠缠，对方因爱生恨决心报复，这件事最终还是周正毅后来的夫人毛玉萍摆平的。

一位富豪曾经回忆，当年的周公子总是一帮富豪中最有女人缘的那个。

周的夫人毛玉萍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也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性。

据资料，毛虽然出身普通，却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子，她在上海结识的朋友黑白两道都有，其中不乏一些有头面的人，生性好客的她经常招呼朋友到她的别墅开派对。

上海地产界的一位人士说：“真正的老板应该是毛玉萍。她属于在社会上混过的，懂得怎么利用手上的这层关系，怎么去巩固这些关系，怎么去扩大这种关系。没有这种本事，玩不转这么大。”

2006年毛玉萍被香港法院以“串谋造市及妨碍司法公正”罪名判囚3年半，2008年10月刑满出狱。

在法官宣判之前,毛玉萍的律师向法庭提交新世界发展集团主席郑裕彤、星岛集团主席何柱国，以及著名艺人成龙的求情信，指毛玉萍热心公益事业，希望从轻发落。

毛女士的人望至今不败。

2016年11月，毛玉萍与前夫的儿子俞俊材在香港举行婚宴，刘嘉玲、关之琳、林建岳、向华强夫妇、商天娥夫妇、“重庆李嘉诚”张松桥等均出席。

当日面对廉政公署和法官，毛的律师称：她只是丈夫的一颗棋子。

但事实上，至少在90年代，他们是共同奋斗的夫妻。

90年代初，周、毛二人从事的均为实业，如餐馆、贸易、装潢等生意，当日规模并不算小，但和十年后的数百亿身价相比，这样的财富增长速度，其中一定是有些核心竞争力的。

1994年，两夫妻在上海美食街黄河路买下一栋5层楼房，对原居民以50万元一户给予补偿，将旧房子拆掉重建并豪华装修，开设当时颇为高档的“阿毛炖品”。

“阿毛炖品”店址接近上海市政府所在地的人民广场，红极一时。

豪华的店面装修和店门口的红色法拉利跑车是很多上海人对这家店的印象，周正毅本人是饭店的董事长，总经理是毛玉萍之兄毛和平。

人们后来才知道，这里几乎可称为银行界的“公共食堂”，常常可以见到银行业人士出入就餐。

1997年，中国银行上海分行行长刘金宝调任中行香港分行行长、中银港澳管理处主任。

三、从上海到香港，钱从哪里来？

在“阿毛炖品”店之前，最晚在1993年，周正毅、毛玉萍与刘金宝已经是熟人。

周正毅夫妇也跟随着刘行长的调任进入香港，然后在1997年梅艳芳生日party上的神秘而高调的亮相。

进入香港之后，之前的二级市场的大炒家也玩得更大了。

1997年底农凯集团成立之际，正是上海乃至全国的国有企业改制前夜，这时候周正毅的炒股手法更简单：直接收购上市公司，然后用自买自卖的模式操盘，俗称坐庄。

以下,摘录一段2004年的判决书:

经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查明:......1999年6月至2003年5月间，指使他人通过融资方式，集中巨额资金，连续买卖或者不转移股票所有权的自买自卖徐州工程机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流通股，持股量最高时占这一股票流通股的95.93%，导致这一股票价格上涨402%的异常波动，从中获取非法利益。”

炒股获利之外，是炒楼。

比如上海的烂尾楼接盘改造，比如2001年收购的位于上海古北的著名烂尾楼东方伦敦伯爵豪园。

2002年6月，周开车带着几位香港大亨在上海滩“游车河”。期间，他指着几处楼盘说这是自己公司的物业。当时有人问了一句，这些物业有几成出售、几成出租，他回答：“没卖、没租，我不需要动用这些资金。”

那么，除了原始积累之外，周正毅的钱从哪里来呢？

坐庄操纵股价是一方面；把旗下资产装入上市公司、然后融资是另一方面。更野的路数是把还没有归入名下的资产也拿来融资抵押。

2002年５月，周公开说：“李嘉诚如果有1000亿现金，也有可能有1500亿元的借贷，借钱也是需要有实力的，我们的内部财务是保密的，中银对我就很了解，如果不是，怎么会借20亿给我收购建联通?”

建联通的收购是周正毅资本运作中技术上最漂亮的一个大手笔，也正是这桩交易及贷款涉嫌违规，最终引爆了日后的案件。

周正毅对建联通的收购，是个非常简单直接粗暴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游戏：

互联网泡沫之后，原先的“建联通”各股东的都想退出。2002年4月，在周正毅计划收购“建联通”时，其账面现金约有22亿。

中银国际是周正毅收购“建联通”的财务顾问。周正毅以每股0.82元，向“和黄”等大股东买入“建联通”近六成股权，还向其他小股东提出全面收购，整个交易涉及15亿元。

为此，周正毅从中银香港获取的授信额度为21亿的过桥贷款：其抵押品是尚未收购的七成半建联通股份。

当中15亿元供周收购股权外，余下的6亿是后备信贷额。

中银香港明知这笔贷款违规，风险保障严重不足，于是双方有协议，当周正毅完成收购“建联通”后，“建联通”账下22亿元现金的运用，要获中银香港的批准。而中银香港也派了两位相关人士，加入建联通董事局。

在中行香港分行审批这笔贷款的“大放审”的会议上，放贷的最后流程须由与会人士举手表决。时任企业信贷部总经理的卢重兴借故未出席会议，事后不久，卢重兴调到特殊资产管理部出任总经理。

捎带说一句，卢先生至今依然担任多家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包括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独立非执行董事。

收购之后，建联通更名为上海地产。

收购之后，为了维持上海地产股价高于上述股权质押贷款的股价“安全线”，时任上海地产总经理的毛玉萍遂开始操纵股价的造市活动。

2003年年初，因操纵股价，毛玉萍在香港被廉署拘捕，负责此案是时任廉政公署副专员郭文纬。

2003年5月22日，中国银行总行召刘金宝返京开会，随行的还有中银香港副总裁朱赤。回到北京后，刘金宝并没有踏入位于西单的中国银行总行大楼半步，而是一直住在北京市海淀区的一座宾馆内，配合有关调查。

5月26日，银监会原金融纪工委一位高级干部奉命单独赶赴上海，当天晚上11点左右，周正毅在上海被扣查。

2003年9月，周正毅因涉及上述中行贷款案被上海检方批捕。次年6月被上海第一中院以操纵证券交易价格罪、虚报注册资本罪判刑三年。

周正毅在内地的被控罪名与中银香港贷款案及收购建联通无关。

2006年之后，周正毅因为牵涉到上海社保系列案件中再次被调查，后因虚开增值税发票罪等五项罪名数罪并罚入狱，这一次的期限是十六年。

四、人在江湖飘，尽量少挨刀

人们会通过各种形式记录和映射当时当日的情形。

2004年上映的《坐庄》，告诉我们从技术层面如何坐庄，以及庄家的结局。

2009年上映的《蜗居》改编自作家六六2007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它和我们讲述了一个以官商关系为核心的生态体系的故事：

剧中江州“一秘”宋思明的年龄、职位甚至开的那辆奥迪A6车牌尾号在现实中都能找到匹配度很高的原型。

有些人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用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接受惩罚、完成救赎。

周正毅也在其中。

从更宽广、更长远的视角去看，除了圈层高低和钱财多寡，郭美美和周正毅过往的路径又有多少区别？

这时候还那么大动静干嘛呢？

《英雄本色》中，豪哥很无奈的和阿杰说：

阿sir，我不做大哥很久了。

豪哥自己也非常清楚：

小马，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世界了，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是不忘初心、重新出发？

或者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最后，周公子应该要感谢时代和上海，感谢这座城市给予的机会、历练、教育、尤其是包容，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我们也要感谢上海滩，这样我们才能看到这几多浪奔浪流、潮起潮落。

（正文完，本文纯属八卦）

参考资料：

1. 凌华薇，《上海首富周正毅兴衰录：从百亿富豪到阶下囚》，《财经》第86期：2003年06月
2. 谢衡，《刘金宝迷局》，《三联生活周刊》：2003年6月24日
3. 黄秋丽.《胡雪岩、孙宏斌，周正毅-张玉良说到的3个人》，《中国企业家》，2009年10月5日
4. 陈欢、陈小莹，《周正毅资本魔方揭谜：电解铜生意4年占用82亿元》，《21世纪经济报道》：2007年11月30日
5. 陈慧颖，《上海地产收购案浮出水面周正毅被香港通缉》，《财经》：2006.10.25
6. 谢九，《周正毅:贫富双城记》，《新财经》：2003年10月15日
7. 伊奋元、田雨，《周正毅一审被判有期徒刑3年》，《检察风云》：2004年第12期
8. 贾可，《“上海首富”-周正毅前传》，《环球企业家》：2003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