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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功烈士抚恤金,每年去金平烈士陵园的老兵

来源: 法律常识 作者: 法律常识 时间:2022-11-01 06:20:08

【一缕硝烟49】

“假如我在战斗中光荣牺牲,山茶花会陪伴着妈妈!”那首《再见吧妈妈》唱出了中国军人的血性,却也实在让人心颤。当年,前线军人被称为“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其实更可爱的,当属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前线官兵的妻儿父老也在其中。战争是国家行为,勇士们为国尽忠,国人理应替他们尽孝。几十万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的男子汉赴汤蹈火义无反顾,数以万计的烈士倒在炮火硝烟之中,难道孤独的妈妈身边,山茶花不该开得更艳么?

2009年2月19日,我来到阔别30年的金平烈士陵园,那里躺着数百个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因为有已当将军的老战友悉心关照,金平驻军的接待规格不低,虽然扫墓者仅我一人,祭奠仪式依然庄严隆重。我敬献的花圈挽联上大大地写着:革命烈士永垂不朽!落款是:河北唐山战友许向斌王志义敬挽。

金平烈士陵园,安葬我团70余战友,个个青春年少,平均22岁

作者许向斌(左二)于作战30周年之际到金平烈士陵园祭奠战友

筹备几年的边境祭扫,王志义却没能成行。这些年,我们经常聚在一起回忆战斗场景,叨念那群长眠南疆的好战友,王志义尤其怀念自己当年的老搭档李元本连长。本来,我俩说好作战30周年之际一起到云南祭奠战友,没想到他老父亲突然病危,我只好独自前往,代他、也代其他活着的唐山籍战友,向牺牲的烈士致哀。

1979年,我们圆满完成捍卫国家利益的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任务,以小的代价换取了大的胜利。然而,人们永远不该忘记,重大胜利之中无处不浸染着烈士的鲜血,我们11军的小代价,却是600多位躺在金平烈士陵园的战友!其中,步兵第92团的74位烈士名录如下:

邵志寿 浙江上虞人,三炮连战士,党员,21岁

汪得彩 浙江建德人,六连战士,党员,21岁

黄贵民 广西横县人,三炮连副班长,团员,21岁

莫灿建 广西横县人,五连班长,党员,23岁

钟永伦 广西横县人,六连战士,党员,22岁

刘一权 安徽六安人,三营部战士,党员,25岁

费进舟 安徽舒城人,三连战士,23岁,党员

宋明轩 河南周口人,三炮连战士,团员,21岁

刘华 河南商丘人,三机连战士,团员,19岁

马良海 江苏如皋人,二机连战士,团员,22岁

王苏建 江苏扬州人,五连战士,党员,21岁

金福桃 江苏仪征人,八连战士,党员,23岁

徐元国 江苏兴华人,七连战士,党员,21岁

王汝荣 江苏海安人,三炮连战士,党员,24岁

沈海连 江苏宝应人,一连战士,党员,19岁

孙元庆 江苏宝应人,三连战士,党员,21岁

鲍守权 江苏涟水人,五连战士,党员,19岁

于东升 江苏涟水人,九连战士,党员,19岁

庄群宜 江苏武进人,二连战士,党员,21岁

秦国富 四川富顺人,七连战士,党员,23岁

陈开祥 四川富顺人,二连战士,党员,22岁

杨世荣 四川荣县人,二连战士,党员,22岁

张泽友 四川资中县人,九连班长,党员,24岁

朱自成 四川资中县人,一连战士,党员,23岁

王荣新 山东牟平人,一连战士,党员,23岁

李峨增 山东成武人,七连战士,党员,23岁

王庆富 山东平邑人,七连战士,党员,21岁

杨成红 贵州盘县人,二机连战士,21岁

徐炳银 贵州印江人,三机连战士,党员,20岁

杨光发 贵州贵定人,五连排长,党员,29岁

王迪远 贵州怀仁人,三炮连战士,团员,20岁

代泽光 贵州松桃人,三机连班长,党员,24岁

刘阳德 贵州绥阳人,二连排长,党员,26岁

吴伦佩 贵州正安人,七连副连长,党员,32岁

杨正喜 贵州万山人,一连副班长,党员,24岁

吴仕顺 贵州盘县人,三炮连战士,团员,19岁

张学发 贵州盘县人,九连战士,团员,19岁

邹文红 贵州盘县人,九连战士,19岁

欧用奎 贵州黎平人,六连班长,党员,21岁

袁孟华 贵州凯里人,三营副营长,党员,35岁

陈正宇 贵州道真县人,七连战士,团员,21岁

陶治虎 贵州道真人,七连战士,团员,21岁

余易生 贵州道真人,五连战士,团员,23岁

陈忠发 贵州石阡人,三机连战士,党员,20岁

董孝军 贵州石阡人,二机连战士,党员,21岁

梁兴权 贵州石阡人,三炮连战士,团员,20岁

覃志红 贵州石阡人,九连战士,团员,21岁

杨秀志 贵州石阡人,三机连战士,团员,20岁

茳启生 贵州天柱人,七连文书,党员,22岁

罗应荣 贵州镇宁人,八连战士,团员,21岁

韦正华 贵州镇宁人,一连副班长,党员,22岁

杨朝坤 贵州镇宁人,二连战士,党员,22岁

杨万兴 贵州镇宁人,五连战士,党员,21岁

陈洪权 贵州遵义人,七连战士,党员,23岁

李元本 贵州遵义人,四连连长,党员,30岁

何桂兰 贵州贵阳人,三连战士,团员,20岁

刘国智 贵州贵阳人,无坐炮连战士,团员,21岁

陆兴祥 贵州贵阳人,x连战士,团员,21岁

王子平 贵州贵阳人,三连战士,团员,19岁

詹向成 贵州贵阳人,三炮连班长,党员,23岁

王富银 云南盐津人,八连班长,党员,26岁

王国新 云南河口人,三机连卫生员,党员,24岁

赵友安 云南河口人,七连战士,党员,22岁

李子义 云南云县人,二机连战士,团员,20岁

李仕俊 云南鲁甸人,一机连战士,团员,19岁

赵声财 云南鲁甸人,七连战士,党员,20岁

丁正华 云南永胜县人,二连排长,党员,24岁

王金保 云南文山人,一营通信班长,党员,24岁

杨加顺 云南文山人,七连班长,党员,24岁

郭会祥 云南建水人,三连战士,党员,23岁

骆树华 云南建水县人,九连战士,党员,22岁

乔国林 云南建水人,无坐炮连班长,党员,24岁

和成党 云南丽江人,八连战士,党员,21岁

和文祥 云南丽江人,无坐炮连副班长,团员,21岁

金平烈士陵园,安葬我团70余战友,个个青春年少,平均22岁

静静躺在一块块墓碑后面的,当年都是青春年少血气方刚的好小伙,平均年龄22岁!不知是否有人留意,烈士名录中,四分之一是干部和班长副班长,党员占百分之七十。踏进硝烟之前,全体党员都表达了“宁可前进一步死、绝不后退半步生”的决心,团员郑重地向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他们用生命谱写了对祖国的忠诚。这就是那个时代的中国军人!这就是那个时代的中国军魂!

苍松翠柏掩映下的金平烈士陵园,沉睡着六百多个熟悉和不熟悉的战友。墓碑略大一些的,是军委或军区命名的战斗英雄,他们的事迹曾经感动亿万人,虽然随着时光流逝如今已近乎被淡忘,但墓碑上雕刻的战斗英雄勋章却依然醒目。在金平烈士陵园安息的9名战斗英雄是:

董存瑞式战斗英雄陶少文;英勇献身的模范指导员和自兴;模范教导员邓汝良;模范卫生员孙振旺;战斗英雄杨正喜、胡树、兰世洪、刘全旺、蒋金柱。

600多座墓碑,每座背后都有一段感人的故事,每个熟悉的名字都能激起无尽回忆,虽然逐一追述他们的事迹我力所不及,但却可指天发誓:你们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一刻也不曾忘记同踏硝烟的好兄弟。

我在所有的92团战友墓前,敬献一支鲜花、点燃一支香烟、洒下一杯白酒,然后深深鞠躬,缅怀之情尽在不言之中。同时,我开动记忆搜索,尽量把每个熟人的墓碑全找到。

当然,最急迫寻找的还是乔国林、和文祥、刘国智,我们82无坐炮连一等功的奖旗上,尽染着他们流尽的鲜血!在和文祥烈士墓碑前,我停留的时间最长,敬献三杯白酒、点燃三支香烟、泪如泉涌行跪拜大礼。

说实话,我对和文祥的牺牲并不感到突然,毕竟伤势太重。只是,我一直觉得内疚,假如当时我再快点指挥后送,说不定能给他多争取几分钟活下来的希望,何况后来确定他牺牲的准确信息时,还大费周折。

30年后,我向身旁的同志讲述寻找和文祥的曲折——

658高地进攻战斗中,和文祥被卫生员拖下战壕紧急包扎,我托着他瘫软的身体,直到李开纳将他背下山坡,身后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虽然我们明知腹部贯通伤凶多吉少,却仍盼奇迹出现,但愿和文祥能从死神手中逃脱!

撤回国内几天后,部队在金平烈士陵园召开追悼大会,全连干部战士散开,沿着一排排坟茔逐个查找。当时坟墓还没修起来,堆堆黄土前临时插一块木牌,上面注着烈士的姓名和部别。我们一块木牌一块木牌地仔细查看,最终还是没有和文祥。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找不到自然最好,奇迹或许真会出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们的二班副说不定已在后方医院脱险了!

金平烈士陵园,安葬我团70余战友,个个青春年少,平均22岁

回到剑川后,团里发往各医院的查询信息全部反馈回来,唯独没有和文祥的消息,一排长丁克明带人查遍所有接转伤员的医院,原始登记上均无记载。我们慌神儿了,不仅顾虑“不丢一个伤员、不丢一个烈士”是战场纪律,关键是如何向急盼亲人归来的家人交代呀!

我专门找来所有当时在现场的人,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回忆,仍然理不出头绪。指导员老周亲自找张开祥和李开纳谈话:“开纳,你再把细节认真说一遍,半路上肯定没转交别人吗?”

“我背着他一次都没放下,过了大桥有一辆汽车停在路边,大家把他抬上车,看到汽车开走我才回来的。”

我相信李开纳的话,按说汽车停在中国境内,和文祥绝对不可能被俘,那么重的伤更不能自己走失。

这不可能那不可能,和文祥究竟在哪儿?活活急煞人!

山穷水尽一筹莫展,团首长发话:“找不到和文祥,你们连队的干部一律不准探家!”

从战场下来,谁不想早点回家看看?不批准探家算是最残酷的处罚了!一向稳若泰山的老周也急眼了:“全连所有人都要千方百计查找和文祥的线索。”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在无意中。

七月中旬,我到东营房开会,顺便到五连会会老乡,与邢艳荣有半个多月没见面了。

推开屋门,老邢正与一个战士谈话,见我进来便草草收场。我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想你了,看你还活着没有,看一眼就走。你们接着聊,接着聊!”

老邢没理我的茬,指着刚迈出门槛的小战士说:“这小子气死人啦,让我们全连白忙活一场。”接着,老邢点上烟慢慢道来:“打658那天,这小子伤得不算重,是自己走下去的,谁想刚到金平就接到他的阵亡通知,烈士陵园也有他的牌位。开追悼会那天,他们全班趴在坟上哭得稀里哗啦。上礼拜,刚安排人清理完遗物,他小子居然活着回来了。傻兵一个,说是右臂受伤写不了信,也怕家里知道了担心。这不,政治处前天才发电报,要求地方停发抚恤金。你说这不是坑人吗?说不定他家里早收到烈士通知书了,爹妈该怎么难受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和文祥不正是攻打658高地负的伤吗?我急忙让老邢把刚出门那个兵找回来。

死而复还”的战士叫李原华,是五连炊事班的副班长。见我一再追问负伤后的细节,李原华有点儿不知所措,满脸不好意思:“右臂弹片伤,不是太重,到医院做完手术养几天就长上了。首长,真的不是我不想回前线,是医院不让走,让出院时仗已经打完了。”

我看出了他的误会,赶紧递过去一杯水,放缓声音解释:“别急小李,我是82无的副指导员,正在寻找我们连的一个重伤员,麻烦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

听这话李原华镇静下来,喝口水仔细说起负伤后的经历:“从658下来后,几个伤员被抬上车,四五个轻伤员、两个重伤员。有个肚子受伤的躺在大厢板上浑身发抖,我脱下上衣盖他身上。还没到医院他俩都死了,没往车下抬。”

明白了,牺牲的重伤员没抬下车直接被送走,烈士陵园按照外衣的姓名和部别登记掩埋,木牌上标注的自然是“52分队李原华”了。真正被掩埋的烈士,毫无疑问是我们久寻无果的和文祥!

送走李原华,我不顾老邢死乞白赖地挽留,急匆匆跑到政治处。好在组织股妥善保存了烈士身上诸如钥匙链之类的小物件,打开贴着“李原华”字样的塑料袋,一支钢笔杆上模模糊糊有几个字,其中俩字似乎像“老和”,我又扒拉出一个铜弹壳打制的戒指图章,戒面上明白无误地刻着四个字:和文祥印。

一天也不敢耽搁,我乘长途班车辗转近千公里,7月31日傍晚赶到金平,协调陵园更换了大理石墓碑,烈士通知书比别人的迟发两个月。

和文祥的家乡在丽江,距剑川只有七八十公里。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家人愣是没有一个来部队,据说地方派人慰问时,亲人们除了流泪,没提任何要求。呜呼!可亲可敬可爱的老爸老妈啊……

金平烈士陵园,安葬我团70余战友,个个青春年少,平均22岁

无坐炮连二班副班长和文祥烈士

继续在陵区祭奠熟悉的战友,大家按我说的名字分头查找。很快,李元本的墓碑找到了,这是临行前王志义拜托的重要事项。其实,即便没有王志义的交代,祭奠老连长也是我边境之行的重点。

李元本”三个字一进视野,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1970年,李元本负责在我们公社接兵,发放入伍通知书的前两天还专程到我家走访,接下来把我一直带到云南,那时他还是班长。新兵训练结束后,虽没能如愿分到老班长的八连,但每次见面他总是嘘寒问暖,完全是个称职的老大哥。1979年初,军校提前毕业的李元本正赶上紧急扩编,被任命为二营四连连长,当年他接的新兵王志义当了指导员。驻防十里村时,我专程跑到四连去看望他俩。

金平烈士陵园,安葬我团70余战友,个个青春年少,平均22岁

四连连长李元本烈士

几天后就是生死难料的战场,与其说看望,倒不如说互相道别,天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李元本比以往更加热情,拉着我坐到床板上,先让通信员倒杯水,然后笑呵呵地递来一根剥好的芭蕉:“放心吧,没问题,至少我能把弟兄们带到第一道战壕!”

王志义忙截断话头:“连长你别瞎说,咱们都要好好活着回来,还得跟老许喝酒呢!”

原本是句玩笑,不想却应验了:2月17日下午,边防团攻打658高地的任务转交92团,刚到前沿的四连遭敌猛烈炮击,李元本倒在第一道战壕……

我手扶墓碑失声痛哭。30年啦,冷冰冰的坟茔里,躺着的真是那个整天笑呵呵的李元本吗?紧着拨通手机,话筒里清晰地传出王志义的声音。

王志义正在料理老父的后事,我嘱咐节哀之后告诉他:“刚举行过悼念仪式,我们在李元本连长的墓碑前,正准备献花祭酒。”

金平烈士陵园,安葬我团70余战友,个个青春年少,平均22岁

“志义,我来到老连长李元本的墓前”

电话里传出呜咽:“连长会喝酒啊!替我多敬几杯。再帮我找找二营的其他弟兄,多点几支烟,他们牺牲前连口烟都没抽上!告诉战友们,我王志义永远忘不了他们……”

在三营副营长袁孟华的墓前,我久久不愿离开。说起来,老袁我俩算是一个连的,他当过团炮连连长,只不过我到团炮连当副指导员时他已被批准转业,部队开赴前线后老袁留在营房等待分配。一月底,老袁突然接到通知,撤销转业命令,赶赴前线任三营副营长。在92团牺牲的战友中,袁孟华的职务最高、年龄最大。

我凝视着字迹已淡的墓碑,泪水再次涌出来:假如没有那场战事,假如没有临战受命,假如地方分配转业干部的通知再早来几天,如今的老袁也该儿孙绕膝乐享天伦了。

然而,历史没有假如,战场不允许假如!

告别陵园前,我在纪念碑前默默整理花圈上的挽联,面向战友再鞠躬。抬眼望去,一个特大花圈吸引了我的目光,挽联落款是一个熟悉的名字,那是同年入伍的唐山老乡。1979年和1984年,我们曾两次同赴战火,现在已是少将军衔了,正是由于他的周密安排,此次边境之行才如此顺利。

金平烈士陵园,安葬我团70余战友,个个青春年少,平均22岁

【祭扫袁孟华烈士,他是1979年作战92团牺牲的年龄最大、职务最高者】

见我注视挽联上的落款,边防团的同志告诉我:那天早晨天刚亮,在金平检查工作的首长没惊动别人,悄悄到烈士陵园献了花圈。我深深理解,鲜血与灵魂的交融,职务再高也不可能忘记倒下的弟兄!

……

(未完待续)

金平烈士陵园,安葬我团70余战友,个个青春年少,平均22岁

【作者简介】许向斌,河北唐山人,1970年参军,历任指导员、副教导员。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连队立集体一等功;1984年参加“两山”作战,所率营的二连获“者阴山钢刀连”荣誉称号。1986年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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