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律师创收指标，40岁后转行当律师

作者 | 智合编辑部 蔡凡

来源 | 智合

中年转行做律师，还来得及吗？

“年已40，已婚有一子，中年大叔改行做律师是否晚了？”“43岁的中年妇女，如果转行做律师，有可行性吗？”“体制内大龄公务员，已过法考，要转行做律师吗？”——这些都是网络上真实的转行困惑。

在很多人眼里，当人生跨进了中年这个槛儿，有些事情就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身体机能衰退、精力不如从前，挤压在生活的缝隙中，中年人承担着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重的责任。

当工作不如意时，事业前景有限时，年轻时的理想心意难平时，要不要转行？怎么转行？在中年人的世界里，这样的选择似乎要更谨小慎微才行。

律师是一份有一定门槛的职业，也是一个包容性强的行业。律师行业中，有一路从法学专业成长起来的律师，也有“半路出家”的跨界人士。有些人中年转行做了律师，他们中——有的人更遵从自己的心意生活，有的人获得一份收入可观的工作，有的人更好地发挥了前半生的优势积累。

在他们的讲述里，能看到转行真实的难处与变化，可无论如何，40岁以后的职业选择都比20岁时更多了一份澄定。

“提拔在即，但我还是想换个赛道”

40岁转行，西北地区四五线城市，前银行中层

每天早晨，赵律师醒来后，可以从容地和家人一同吃早餐，再等孩子上学出门后，自己才出发去工作。到了傍晚，她会估算好孩子放学的时间，动身回家，如果当天有没做完的工作，便将材料带回家去，孩子写作业时她就开始工作。

现在的工作生活节奏，赵律师十分合意，却也是此前在银行工作时难以实现的状态。自由度高之外，促使她转行最大的原因，是个人职业价值感的消退，而在律师这份职业上，她再次找回。

经济法本科毕业后，赵便进入银行工作，多年从事风险及信贷管理工作。从接手评估一个项目到审批再到放款及后续的全流程管理，“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我也很喜欢，企业会用这笔钱经营发展，你的工作帮助并见证了它的壮大。就像律师解决案子为当事人争取权益一样。”

赵原本不会转行。本就是中层的她提拔在即，放弃近20年的职业沉淀和前景在望的升职加薪，似乎并不划算？

近些年，许多银行力图通过全员营销实现转型发展，业绩指标被分解到每个人，包括原来的非营销类岗位。例如2019年的“ETC营销大战”，网上曾有银行职工分享，“亲戚、朋友、同学见到我就躲，生怕又被我缠着让帮忙拉人去装ETC，但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休息，离完成任务指标仍相距甚远。”

工作与生活难以平衡的失控感，事务繁杂带来工作意义感淡化，赵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职业状态和未来方向。

2020年，她满40岁，这是一个重要关口：继续留在原单位很可能被提拔，而一旦提拔后再要离开就要困难许多；如果离开原单位但仍待在银行体系内，这又是一个很难再就业的尴尬年纪。2012年，一半出于兴趣一半出于职业发展考虑，她过了司考，冥冥中提供了转行的思路。去年4月，待防疫工作落定后，她正式辞职了。

跟师傅，是大部分年轻律师实习入行的第一阶段，但这对大龄实习律师来说并不容易。

“因此，我选择自我成长，当下的时代，信息资源是很充足的，只要愿意学总会有办法。而且我在本地执业，方方面面都积累了些资源可以开发。”以前认识的企业客户、朋友介绍的案件，成为赵律师职业的起点。

由于还在实习期，案件要与其他律师合办，但其中的具体事务大多是独立负责，实操过程中，学习办案流程和相应知识、熟悉当地公检法的管理要求，没有人带教就更需要有意识地总结思考。在一个又一个案子中，获得职业成就感，加深自我认同。

如今实习满一年的她，正在等待考核，取得律师执业证。“也算是达成了阶段性目标，但转行过程中并非没有阻力。”

其一，是父母的不理解。当时决定转行，爱人是很支持我的，他说就算一开始没有收入他会做我的保底。但双方老人都是反对的，这期间能做的就是沟通，表明自己并非意气用事，更不是在银行干不下去了，恰恰相反，我干得不错且有望被提拔，要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积极乐观，慢慢的父母也就理解了。转行要避免这行不行换那行，结果行行不行。

其二，是自身心理适应过程。收入方面，我预想过可能至少有一年是要倒贴的，但实际上这一年中，因为此前的积累，收入虽不能和之前相比，但也完全可以养活自己。经济回报上的落差，都在预想范围内。

比较难克服的其实是心理上的落差感，毕竟放弃近20年的积累、身份和地位等等，曾经走哪旁人都是姐长姐短的，但转行后，所里年轻很多的人也都直呼其名，谈不上有多少尊重。虽然此前也曾想到过，但真正面对时情感上还是会有不适。

中年转行，是一场有关放弃的冒险。承担的责任、过往的积累，都是羁绊，“我一点也不建议贸然转行，如果做，也要事先做好安排，不能将责任转嫁给他人。选择最终没有对错，只有不后悔，既然选择，就一路向前不回头。”

对于未来，赵律师计划在接下来两年内多积累，认真办理接到的案子或者法律援助的案子，锻炼提升执业能力，此后尽可能确定一两个方向做专业化，如果时机成熟，她也考虑着向如成都、西安等体量更大的城市发展。“在生存保障的基础上，尽量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去体会，我想这样的人生可能更丰富一些。”

“50岁那年，我决定提前退休”

50岁转行，江苏省二线城市，前警察

“到了我这个年龄，拿到实习证还是很爱惜的，特意买了一个保护皮套，结果皮套的尺寸反而略小了些，我就将实习证的边边减掉了两毫米。”

结果弄巧成拙了。2017年，实习期满一年后，李律师参加律协的面试，但却因“故意损毁律师证”被延长了半年实习。“当时还挺气愤的，甚至想提起行政诉讼来着，我想首先你要证明损毁，其次这更不是故意的。”

尽管有些波折，2018年他正式成为一名律师。

李本是会计中专毕业，后来成为一名警察，进入执法机构后，他想着自己的第一学历并不高，还是应该保持学习的状态，同时也希望能够给孩子做个榜样。于是，他便再进修了法律专科及本科，2013年通过司法考试，成了他在转行路上预先走出的一步。

“公安机关单位，到了50岁后，活儿少，工作清闲，每天看着局里的年轻人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我却闲得跟没事人一样，感觉有些孤立。而且在体制内待得久了，也想换个新鲜事儿做做。”2016年，李50岁，他决定提前退休，转行做律师。

在他看来，职业起步并没有太大的难题，一方面经济上已有积累，没有太多压力和心理负担；另一方面案源上有老同事老朋友的介绍也不太发愁。就是在新知识的学习上要多费些心思，在所里，有些律师此前他在执法机关时就曾打过交道，又因自己年长些，就算在实习期大伙儿也不好意思安排工作，因此更多还是要靠自己去摸索。

从警察到律师的身份转变，李律师印象很深的一个案子是为一名潜逃22年的杀人犯争取了无期徒刑，这个案子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两份职业间的区别。当警察时，行使的是惩罚犯罪的职能，抓捕犯罪嫌疑人通常以有罪推定的立场去获得证据；做律师后，有时候从情理上会觉得当事人也有不应当的地方，但还是要从律师的职业使命出发，尽力维护当事人的利益。

“现在正式执业两年多，已经进入状态，案子也够做，过去两年中创收超过律所平均创收指标。”谈及接下来的目标，李律师认为知足常乐就好，此前转行决定做律师也是因为这一职业有专业和技术门槛，希望能够获得比较理想的收入，要不提前退休损失了一半的退休金多少有些划不来。

现阶段的收入，李律师是感到满意的，他不去制定多高的创收目标，“随缘就好”，但还是希望能挣点钱，“儿子没上好学，没有好工作，我得为孙子孙女攒点家底。”

如今55岁的他对待职业多了一些“淡然”的心境：有案子就好好做，尽自己的责任，如果要改变的话，现阶段还是万金油式的律师，太累了，接下来想适当地拒绝一些案子，以刑事辩护和劳动争议解决为主要业务领域。至于要工作到什么时候？也要看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不会真的做到干不动的那一天，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十年之后可能也会少接些业务，多出去走走。

“说这么多，都是又土又俗，但是我认为这才是平常人的平凡生活。”李律师笑着说。

“39岁转行，我还有至少20年要奋斗”

39岁转行，河南省南阳市，前PPP项目经理

2020年6月4日，李欣运拿到实习律师证这一天，所里给了他一个案子的卷宗，他一看，“这么巧？”

原来这是他2016年任某单位法务部部长时经手过的案子，对方因不满二审结果，申请了再审，经省高院再审后发回重审。4年后，李欣运拿到实习律师证的第二天正好是该案件重审一审开庭，他以实习律师的身份参加。

这样的巧合，也让他对这个案子印象很深。对李欣运来说，会从事法律服务工作，并不是他的有意规划，而更是当条件具备，他就自然而然地接住了。

2000年，他中专财会专业毕业后，在高速公路收费站任班长、站长，工作期间又自考了法律本科。数年后，他参与另一条高速公路建设，因各种原因，项目建设期产生了较多的纠纷，法律专业学位让公司领导注意到了他，“你到法务部来吧。”

在法务部三年间，经手案件六十余件，囊括了建设工程、银团贷款、劳动争议、民间借贷、担保、伪造印章、合同诈骗等类型，参与过的案件审理从基层乡镇法庭到最高院第四巡回法庭等各级法院一级不落，同时对接过多家业内知名律所及团队。

2018年，他离开原单位，加入一个高铁新城区域市政PPP项目中，担任投资方项目管理人员，全流程参与项目立项、入库、招投标、建设管理及运营等。这期间，他常回想，干法务这几年的经历如果不留下点痕迹总感觉有些遗憾。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2019年4月份开始准备法考，“刚开始也有些犹豫，我看有些人考了好些年没考过的也有，但当时最主要想着逼自己一把，给自己的人生留下点痕迹”。

在职备考期间，正好处于PPP项目从招投标到全面建设阶段。作为投资方的项目管理人员，为不耽误工作，他每天早上5:00起床，学习两个小时，中午学一个小时，晚上再学一个小时，这样坚持了将近半年时间，于2019年底一次通过法考。

成绩出来的时候，“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兴奋，更多倒是水到渠成的感觉。”只是这段经历让他意识到“有时候不逼自己一把，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只是当时，也还并没有以做律师为目标。

2020年初疫情封闭期间，得以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过往，突然地意识自己已经快要40岁了，在单位也呆了将近20年，难道要按照目前的节奏和规律度过人生的下一个20年吗？

在对经验背景和资源优势进行综合分析评判后，他决定转行做律师，想让自己的人生换一种方式。

因近二十年的从业经历都与建工行业密切相关，对行业特点、技术知识、工作流程等都驾轻就熟，且此前接触过大量业内知名律所和律师，“这样的经历经验在当地，可以说是一个不错的律师职业起点”，他确定以建设工程领域和公司管理风控为主要的专业方向。

“加入一个好的平台，对职业起步至关重要”。在南阳当地，执业律师人数约为一千三百多人，律所数量不足百家，且大部分律所规模很小，小所里的律师发展更多要靠个人，可能很难获得案源及专业提升方面的扶持和帮助。

做律师，相比此前的坐班工作，更自由了，但也更忙了。最近这些日子，在为几个上亿元标的的工程项目各地奔忙，同时他也会积极地参加普法宣讲、社区志愿者等公益活动。转行一年来，随着参与的案子和项目增多，收入也从刚起步时的断崖式下降，稳步回升到已经超过以前工作的收入水平。

未来，李欣运准备用两年时间夯实专业知识和能力，站稳脚跟后，适当时机下会考虑到更大的城市和平台发展。“此前接触过全国各地的律师后，会感觉在当地职业发展还是有局限，很多新的理念新的观念也接触不到。”

“毕竟现在还不到40岁，还有至少20多年时间要奋斗，可能性也还很多，前面的舞台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