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骗罪被害人不愿配合，诈骗罪被害人不愿配合调查

来源：法治日报

日前，随着涉黑团伙中的4名漏犯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8个月至10个月不等刑期，一涉黑团伙彻底覆灭。

2020年底，公安部曾就此案举行新闻发布会，通报这是全国首例以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定性判决的网络裸聊敲诈案件。这是一起怎样的案件？涉黑组织如何设立窝点实施裸聊敲诈？《法治日报》记者对此进行了深入采访。

境外掘金竟是诈骗公司

2020年3月3日，1992年出生的四川泸州人小倩从中国云南偷渡至缅甸孟波。

原以为可以在境外找到“财路”，没想到，等待小倩的是比犯罪电影里场面更为恐怖的生活。小倩被带到一栋五层的楼房后，被告知这就是吃住、工作、生活的地方。

刚到公司，小倩的手机、身份证就被收缴。公司人员告诉她，只能在公司办公楼和宿舍活动，不能自由和国内亲戚朋友联系。需要联系时，必须当面使用语音功能，禁止透露工作地点和工作内容，否则当场销毁手机，甚至会遭到殴打惩罚。

阿忠、阿章、阿龙是公司的老板，老板下面分别有高级代理、一级代理，小倩则是一级代理管理下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被分为吸粉组、裸聊组、打枪组，小倩被分到吸粉组。公司有奖励制度、惩罚制度，规定业务员敲诈金额达到一定数额会获得相应的奖励，员工不能把私人手机带到工作场所，不能向客户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高级代理阿城购买了用于敲诈勒索的千余个社交账号，要求吸粉组负责在公司购买来的社交账号上发布成熟女性照片和诱惑文字，以吸引别人添加好友，每个社交账号吸收了30至50个好友后，这些社交账号就会转给裸聊组。

裸聊组在已加的好友中筛选出容易上钩的敲诈对象，诱骗对方进行虚拟裸聊（视频聊天），对方参与后录下视频，然后交给打枪组威胁对方给钱。裸聊组通过对方发送的支付宝相关截图以及一些软件获取的通讯录及短信信息，估算对方的经济实力，随后一直敲诈到对方无能力支付为止。

小玲是公司的财务，她明显感觉到被敲诈者情绪上很害怕，特别是老师、学生等在乎自己名声的人。对方的钱被榨光后，还会被要求通过借呗、花呗可贷额度支付，直到再也榨不出钱为止。

下班时间员工不能离开宿舍。公司每半个月左右开一次会议，会议内容多为强调公司纪律，私自逃跑被抓回来要被打以及扣除工资。

小倩发现，公司管理非常严格，平时不许外出，一楼有两名保安，其他各楼层都有几名保安看守，保安手里都拿着伸缩警棍。只要不是吃饭时间，公司一楼大门都是上锁的。下班时间，也锁着大门不准外出。

一段时间后，小倩和同事小谢、小肖等人不愿意继续这样工作下去，打算回国，他们听说曾经有员工逃跑过。为防止他们离开，公司以佩戴红蓝牌区分身份及允许活动的范围，普通蓝牌员工不能随意走出公司，只能在规定时间内在宿舍、食堂、工作间等区域活动。只有老板和代理人的红色工作牌可以自由出入。

直到2020年4月16日、17日，阿城与老板阿忠因洗钱数额产生矛盾，阿城联系“蛇头”，组织小谢、小肖、小倩等人从缅甸孟波偷渡回国。

激情“裸聊”时个人信息被窃取

在国内，警方早已关注到这个跨境网络犯罪集团。

2020年初，广西贺州市公安局平桂分局刑侦大队相继接到两起有关裸聊的报警。两起报警时间相差39天，报案人均称，与他人通过社交媒体视频裸聊后，被对方以发布其不雅视频为要挟，勒索4万余元。两人本以为能破财消灾，不料对方纠缠不清，仍继续问他们要钱。

民警发现，两名报案男子的钱转进了同一个银行账号，决定并案侦查。警方侦查发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裸聊敲诈案，视频中的“裸聊美女”IP地址显示在境外，案情顿时复杂了起来，贺州市、平桂区公安机关立即成立市区两级多警种联合侦办专案组。

破获跨境犯罪绝非易事，经过数月的侦查，专案组终于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福建籍男子洪某要、洪某顺、洪某智在敲诈勒索网络涉恶犯罪中有“洗钱走账”的重大作案嫌疑。

2020年5月17日，3名犯罪嫌疑人在福建省某市出现时，被蹲守多日的民警抓获，电脑、手机、银行卡等作案工具也被扣押。据犯罪嫌疑人交代，自2019年5月份起，他们“受邀”加入为他人洗钱的勾当，按照洗钱金额1%至4%不等的比例提成。

初战告捷，警方开始下一步计划。

2020年5月21日，办案民警获悉该跨境网络犯罪集团的重要人物高级代理阿城将会带一班人偷渡回国的线索，专案组提前秘密布控，伺机抓捕。当日17时许，落脚未稳的阿城等9人落网。

专案组突击审讯发现，这个跨境网络犯罪集团组织严密、等级森严、分工细致，2019年以来先后在东南亚两个国家设窝点，以在境外高额报酬为借口，诱骗、组织大量中国公民偷渡出境缅甸，并勾结当地武装黑社会势力，要求出境人员从事赌博网站“杀猪盘”“裸聊”敲诈勒索等违法犯罪活动。

所谓的“裸聊美女”其实是参与裸聊敲诈勒索的业务员。专案组发现，他们除了是违法犯罪嫌疑人以外，还是受害者。因为该涉黑组织在境外聘请非政府的武装力量，持械24小时不间断地对这些公司的员工，进行人身自由的限制。

“这实际上是通过一种暴力恐吓的手段，还有一些威逼利诱手段，来一步步地让他们乖乖听话实施裸聊敲诈行为。”专案组民警介绍。

每天“上班时间”，业务员使用陌生社交账号假冒年轻貌美女子添加好友，谎称自己是色情直播平台“主播”，发送带有挑逗字眼的语音、图片，引诱被害人下载具有窃取通讯录信息功能的木马App后，谎称App后台崩溃，并在社交媒体上使用事先准备好的“裸聊”视频邀请被害人进行双向“裸聊”，同时诱导被害人露出脸部与隐私部位，录制整个“裸聊”过程。

就在被害人激情“裸聊”的时候，他们通过木马程序获取对方手机内的通讯录、短信等信息，随即以对方自慰视频为要挟，要求对方支付删除自慰视频的费用、陪聊费用、加班费用等，如不删除则将视频发给被害人手机通讯录中的人员，以线上威胁群发不雅视频、线下“软暴力”滋扰相结合的方式对被害人进行敲诈勒索。

700余名受害者被敲诈600多万元

“要不要解决你跟小妹裸聊？你要是敢删我，立马把这个视频群发给你的通讯录联系人，这视频拍的你很清晰，相信你的朋友家人都认得出。”这是犯罪团伙发给受害者的威胁信息。受害人一旦与“裸聊美女”视频，就会被拍摄保存并截屏，随之而来的就是这段威胁信息。

阿刚就是受害人之一。被录了不雅视频后，犯罪团伙分别给阿刚的哥哥、妈妈、儿子、女儿都打了电话。电话里，威胁阿刚的家人：“让阿刚马上接我们的电话，要不然有什么后果就让阿刚自己负责。”家里人一头雾水，都害怕阿刚出事，但阿刚因害怕被别人知道自己被录了不雅视频，不愿和家人交流。

正是这种心理，让案件的证据收集极为困难。根据公安机关出具的情况说明，3名受害人怕隐私泄露不愿报案，8人不愿接受询问。

75名被害人向警方详细讲述了自己的被害经历，由于犯罪团伙的要挟，有49人心理焦虑、寝食难安，家庭矛盾激化，甚至借钱付钱。

专案组根据线索梳理和前期侦查情况，依托大数据手段，先后查询了100多个涉案账号，调取了10万余条涉案信息，明确了该组织29名涉案人员身份，掌握了13名涉案人员活动轨迹。

2020年5月以来，专案组奔赴福建、湖南等地，历时51天、辗转4800多公里，成功抓获包括阿忠在内的13名核心成员，其中一名为未成年人，打掉聚集窝点1个，扣押冻结一大批涉案银行卡、手机、车辆、房产、现金，并将涉案人员全部押解回贺州，实现了该犯罪组织在境内人员全链条打击。

据统计，该涉黑组织累计敲诈700余名受害者，这些受害者遍布全国2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涉案资金达618万元。

该组织实施的诈骗、敲诈勒索行为，侵害了700多名不特定被害人的人身权利、财产权利，包括多名未成年被害人，许多被害人举债度日。因涉及性隐私，绝大多数被害人在利益受到侵害后不敢通过正当途径举报、控告，对被害人形成巨大心理压力，许多被害人在司法机关落地寻找、上门开展工作的情况下仍拒绝配合。

2020年9月28日，贺州市平桂区人民法院对这起利用信息网络实施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案件进行一审宣判，法院认为，该组织利用信息网络对被害人发送裸聊视频及威胁短信，凌晨拨打被害人的亲朋好友的电话进行线下滋扰，严重影响了被害人及其家属正常的工作生活秩序。该组织严重侵犯被害群众的隐私安全，干扰、破坏他人正常的工作、生活秩序，在全国范围内造成重大影响，严重破坏经济、社会生活秩序。

一审法院判处阿忠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敲诈勒索罪、诈骗罪、强奸罪、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非法拘禁罪，数罪并罚，判处执行有期徒刑25年；

判处小玲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6个月；

判处阿城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敲诈勒索罪、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

判处小肖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2个月；

判处小倩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敲诈勒索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6个月……

2020年11月25日，贺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阿忠等人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敲诈勒索罪、诈骗罪、强奸罪、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非法拘禁罪一案进行二审宣判，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针对这类案件，专案组民警建议，在交友平台上注意个人隐私的保护，在网上不要浏览一些不健康的网站或者是论坛，如果遇到不法侵害，立即报警。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作者｜法治日报全媒体记者 马艳 通讯员 黄红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