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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午9时到晚上8时50分，近12个小时，杭州保姆纵火案庭审在紧张有序之中完成。这是一起造成一母三子4人死亡的惨案，加上此前辩护律师擅自离庭引发的波折，再到媒体追问消防安全隐患，注定了这起案件倍受关注。

2月1日，记者全程旁听了庭审过程，有4点深刻感受。

被告人莫焕晶在庭审现场

以平常心审不平常案

庭审前，不少人揣度法庭对于被告人莫焕晶和被害人林生斌可能会区别对待，毕竟前者千夫所指，而后者获取了公众巨大的同情。不过记者通过庭审看到的是，合议庭并没有受到舆论压力的干扰，而是保持了司法应有的理性与温度。

有两处细节令人印象深刻：一处是公诉人讯问莫焕晶前，身着黑色卫衣、神情恍惚的莫焕晶哭着说自己没有逃离现场、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此时，审判长用非常温和的语气提醒莫焕晶：“请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可以坐下。”并示意法警帮莫焕晶调好话筒的位置。

另一处是在下午的举证、质证过程中，当公诉人说到医护人员检查母子四人没有生命迹象的时候，被害人林生斌突然情绪失控，拿起手边诉讼代理人的保温杯掷向被告人莫焕晶，结果砸中了一名前来制止的女法警的面部。审判长指令法警将林生斌带出法庭。

此后，被害人的诉讼代理人请求审判长让林生斌重新回到庭审现场，但审判长明确表示，法庭审理过程中，诉讼参与人、旁听人员都应当遵守法庭纪律，坚决否决了该请求。

从这两处细节不难看出，法庭在审理该案时并没有先入为主，而是以庭审为中心，一切以法律为依据，保障当事人合法权利，确保庭审依法进行。

本案合议庭

指定辩护人表现出很高的职业素养

由于此前的辩护律师擅自退庭，被告人莫焕晶接受法律援助律师担任其辩护人，于是网络上便出现一种猜测：法律援助中心为被告人指派的辩护律师可能只是走过场，肯定不如之前退庭的律师好。现实情况如何呢？

据记者的观察，两位指定辩护人在庭审中表现出了很高的职业素养。首先，他们并没有像之前为莫焕晶辩护的律师党琳山那样扰乱法庭秩序、不服法庭安排，而是全程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其次，他们不动声色地完成了许多之前党琳山声称做不成的事情，比如凭借专业素养获得了不少党琳山宣称拿不到的证据。

审判长归纳了庭审争议的焦点。各方诉讼参与人主要围绕莫焕晶放火的真实动机及罪名；物业管理及设施维护、消防救援及管理是否存在不足，能否减轻莫焕晶的罪责；莫焕晶是否存在法定、酌定的量刑情节，能否据此减轻其罪责等问题充分阐明了各自的观点。

公诉人认为，被告人莫焕晶在居民住宅内放火，致四人死亡和重大财产损失；多次盗窃他人财物，数额巨大，其行为已分别构成放火罪、盗窃罪。莫焕晶对如何控制火势事先未采取任何准备措施，即便对本案严重后果持过失心态，依法也应当构成放火罪并对全部后果承担责任。

辩护人则表示，他们在第一次会见莫焕晶时就告诉她，辩护人的责任是根据事实和法律，提出证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无罪、罪轻或者减轻、免除其刑事责任的材料和意见，维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合法权益。当时莫焕晶拜托他们一定要在庭上说明两件事，一是自己没有逃离现场，二是自己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而对于盗窃罪，辩护人提出莫焕晶从绍兴、上海三位雇主家盗窃的财物均已退还，其对盗窃财物有赎回、归还的意愿，主观恶性相对较小；在司法机关掌握其盗窃事实之前主动交代，构成自首，请求从轻或减轻处罚。对于放火罪，辩护人认为莫焕晶没有放火动机，不想造成火灾以及人员伤亡、财产损失；莫焕晶积极灭火救人而非逃离现场，造成火灾的主要关键原因是莫焕晶放火，但物业设施不到位、消防救援不及时也是重要因素；莫焕晶在自己报警以及明知他人报警的情况下在现场等候，讯问时如实供述，符合坦白的构成要件；请求法庭综合考虑莫焕晶放火的主观恶性、事后积极救助行为、酿成惨剧的多重因素、认罪悔罪态度好，对莫焕晶从轻处罚。

公诉人在答辩中强调，莫焕晶在居民楼内点燃书本、引燃窗帘，该行为具有相当大的危险性，对此莫焕晶主观上能充分认识并预见而未采取任何避免措施，对危害结果持放任态度，依法构成放火罪并应当对全部危害后果负责，且犯罪动机卑劣；莫焕晶刻意选择男主人不在家的凌晨时段放火，且没有积极有效的灭火救人行为；物业管理方面的问题与莫焕晶的犯罪后果之间，不存在刑法上的因果关系、不影响本案定罪量刑、不能减轻莫焕晶的刑事责任；本案不存在消防救援不力的情形；莫焕晶并非主动投案，而是接受讯问后才供述放火、盗窃的事实。

被告人莫焕晶的辩护人

法院依职权通知消防专家出庭作证

因该案涉及较多消防专业性问题，法庭便依职权通知公安部灭火专家等两名有消防专门知识的人出庭作证。这是此次庭审一大亮点。中国法学会刑事诉讼法学研究会副会长宋英辉教授接受采访时表示：“法庭依职权通知有专门知识的人出庭作证将有助于对案件事实作出准确认定。”

庭审中，法官及各诉讼参与人先后向两名专家提出了“高层建筑火灾扑救过程中‘以固为主 固移结合’的原则如何理解”、“公安消防部队执行灭火与应急救援任务中‘救人第一，科学施救’的指导思想是什么意思”、“火灾中’烟’的危害有多大”、“举高车的使用条件”、“什么情况下可以破门救火”、“高层建筑火灾扑救有哪些现实困难”等诸多问题。

两位与本案毫无利益关系的出庭专家对各个问题逐一进行了专业回答。专家的悉心解答与说明不仅有助于案件的审理，另外从旁听者的角度来说，也是通过庭审接受了一次消防救援知识的科普教育。

被害人林生斌及公诉人

让悲剧不再重演需要做许多

毫无疑问，这场由沉迷网络赌博的住家保姆莫焕晶点“小火”引发的一名母亲和三个孩子共四人死亡的“大祸”，是一场令人无比痛心的巨大悲剧！

可是从案情来看，如果相关行业规范和公共安全教育到位，这场悲剧有可能避免。

比如，据检方指控，被告人莫焕晶在到被害人林生斌家从事住家保姆工作前，其曾于2015年7月至2016年2月，在绍兴市、上海市等地从事保姆工作期间，在3名雇主家均曾实施盗窃行为且被雇主发现，退还相关财物后被辞退。有盗窃雇主前科的人还能继续从事家政行业，这暴露出家政行业的不规范。

再比如，该案当中四名死者皆因吸入过多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据出庭专家介绍，火灾当中有超过七成人死于“烟”。这提醒我们：必须广泛开展公共安全教育，让每位公民掌握逃生、自救的基本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