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把错的说成对的,是让老师和学生对教材‘愚忠’!”彭帮怀在法庭上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曾经是一位小学老师,办过写作培训班,也曾任大学教育学院的讲师,他一生都在同教育打交道,在他眼里,孩子就是未来,知识尤为重要。
2006年,彭帮怀在给孩子辅导功课时发现,孩子在书写标点时老是将冒号和字写在同一个格子内,随后他的指正却遭到了孩子的反驳,
“可是课本上就是这样写的啊。”这样一件事让彭帮怀走上了给语文教材纠错的漫漫长路,16年来,打了20多场官司,无一胜诉。
彭帮怀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他如此坚持,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作为一个曾经的乡村教师,他热心教育,关心学生,1988年从河南省信阳师范学院毕业以后,在老家农村当了10几年的小学语文老师,备受好评。
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他有着自己的理念,为什么选择教语文?彭帮怀的解释是: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在他眼里,语文是对中国文化最好的继承。
可作为“自己”,彭帮怀觉得自己像一个“孤勇者”,有点固执,有点志气,2000年左右,他离开家乡,来到河南省省会郑州市开办了一个中小学生写作培训班,
干了10多年的语文老师,凭借着过硬的教学水平,很快,培训班便人满为患,可问题也接踵而至,2006年,彭帮怀发现学校的教材竟然存在错误。
自2000年起“新课改”的实行,让各个地方都渐渐出现了不同版本的教材,每个版本的写法和叫法都不同,质量也因此良莠不齐,
他在批改学生们的作文时,老是发现学生们使用标点不规范,“将省略号分为4个点一格,2个点一格”;“双引号和冒号在同一个格子中。”
明确指出这个“错误”后,学生家长们反而不满了,他们纷纷拿着语文课本上门来讨要说法,“课本上就是这样写的,你不会教别乱教。”
打开语文课本,彭帮怀发现果真如此,只好退了家长们交的学费,这件事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也让他注意到了教材课本上的“错误”。
晚上回到家,他检查自己孩子写的作文,结果发现自己的孩子也按照“错误”的标点符号来书写,这才发现语文课本上的“错误百出”。
“标点符号对孩子们的影响太大了,考试里标点符号不规范使用也会扣分。”怀着对孩子们负责任的态度,彭帮怀开始试图对教材里的“错误”进行纠正。
在苏教版的小学《语文》课本里,他发现了至少63处标点符号的使用错误,此外还有配图不符、表述不规范的病句以及错别字等等,
例如“片段”写成了“片断”、“沐浴”写成了“沭浴”,如此明显的错误,却堂而皇之地印着语文课本上,
此外还有诸如有“前引号”而没有“后引号”,将“前引号”与字体写在同一个里,对于这样的问题,彭帮怀表示既不解又愤怒。
难道所有的教材都有着这样的错误吗?第二天,他就到新华书店里购买了好几个不同版本的语文教材,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除了标点、错别字等错误之外,彭帮怀还发现了同一内容在两个版本里有不同的答案,《石灰吟》里苏教版是“千锤万击出深山”,人教版则是“千锤万凿出深山”。
再如《望洞庭》中,苏教版是“遥望洞庭山水色”,人教版则是“遥望洞庭山水翠”;关于“盘古”的传说苏教版“睡了十万八千年”,人教版则“睡了一万八千年”。
这下连彭帮怀都开始纠结了,究竟是谁对谁错?他从小用的教材都是人教版的,但是自从教材改革之后,现在自己的儿子用的全部是苏教版的教材,
在郑州市区,金水区的学校用苏教版教材,其他区则用的是人教版和北师大版的教材,这也就导致了每个人学到的内容都不一样,
一想到现在的教材不仅出现标点、图画甚至错别字的错误,而且连同一个城市里不同区域内学习的内容都不一样了,彭帮怀内心犯了愁,
要知道考试考的就是教材上的内容,可是现在一个城市里都能出现不同的教材,那考试时到底写哪一个答案才算是正确的呢?
怀着内心的疑惑,他拨通了教育局的电话,结果对方告诉他“两种都对,考试时写两种都可以。”彭帮怀还是放不下内心的疑惑,他誓要找出一个标准答案来。
按照《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的规定,“一个标点符号一般占用一格”,那么苏教版课本上的“标点符号问题”便是不正确的,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冒号”和“前引号”要分别书写在两个格子里,有特殊情况例如分行的末尾,则要把“冒号”同行末最后一个字写在一起,
可在苏教版的教材里并不属于这种情况,彭帮怀认为这样书写标点符号是不符合规范的,容易给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和示范,
再说不同版本,古诗词是从古代的书籍资料中流传下来的,尤其是年代较为久远的,既没有资料佐证,又难以考究,
那么在口耳相传和手写摘抄下,难免会出现失误或者抄送不全的情况,后人在对残缺的古诗词进行补全的时候,由于意思和意境理解的不同,也会出现不同的填词,
例如《墨梅》,就有“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和“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两个不同的版本,
前一版本便是后人根据现代语言和使用习惯进行的编纂和改词,两个版本其实都是正确的,只是在不同时代下的不同版本罢了,
还有一种说法则是,不同的诗词版本本就是创作者所历经修改的不同版本,“遥望洞庭山水色”和“遥望洞庭山水翠”就是诗人刘禹锡所写的两个不同版本,
“色”字与下文“白银盘”衔接较为密切,山水的颜色和如白银盘的洞庭湖交相辉映,更有意境,“翠”字也较符合意境,“青螺,青螺”自然要是翠色。
刘禹锡难以把握这两个字用哪个好,所以就将这两个版本都传了出来,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很多诗词有着不同的版本但是都是正确的,
还有像教材的封面出现了“博爱医院”的图片,被彭帮怀怀疑作商业广告的宣传;在《黄色奇松》这一篇课文,并没有署名作者的姓名和标注来源,被他认为是侵犯作者利益,
有专家声称:“彭帮怀发现的问题,并不是原则性上的错误,而是规范性的问题,既然是全国性的教材,就应该做到统一一致。”
指出了这些“错误”之后,彭帮怀将这些问题反映给了出版社,可是对方没有回复,他并没有放弃“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这其实是事关孩子们的大事,如果这个也对,那个也对,我的孩子就会陷入纠结,没有一个标准。”彭帮怀将这些话和他统计出来的错误反映给了教育局。
可市教育局给他的回复却是“没有问题,都可以。”教了语文20多年他,第一次感到了心寒,并不是教材出现了“瑕疵”,而是所有单位选择“视而不见”。
教科书出现了问题和错误,出版社有责任在出版之前进行校正,而全国中小学生教材审定委员会担负着审计的责任,归教育部主管,
新华书店则负有销售的责任,这三方没有尽到监督和管理的义务,导致有着“瑕疵”的教材流入到了学校当中,
彭帮怀在投诉和反映无果后,将这三方告上了法庭,“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我算是跟教材杠上了!”
可是结果却令他十分失望,郑州市金水区法院并没有受理这起案件,有律师告诉他,“起诉不能带上教育部,否则法院不敢受理。”
无奈之下,他只好单独将新华书店和江苏凤凰教育出版社告上了法庭,法院立案了,最后的结果是他以“证据不足以证明教材存在质量问题”败诉了。
彭帮怀这才明白,法院受理的只是教材本身是否存在质量上的问题,至于教材里面的内容是否存在错误,一位法官告诉他“这不归法院管,你应该去找教育部”。
反映教育部教育部回复“没有问题,正常使用”,找法院法院不管,他陷入了困境,“不管胜诉还是败诉,我都不会在意,但这件事我一定会干下去”
从2006年开始,他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收集证据,寻找更多的方法,无论是央视的“3.15晚会”,还是新闻媒体,他都拿着自己整理出来的“错误”去寻求帮助。
渐渐地,他将这件事带成了热点话题,也得到了国家工商总局的关注,为啥是国家工商总局?因为他认为以“教材纠错”的问题不如以教材的“商品属性”来说更能得到解决。
“我买的东西出现了质量问题,这样他们总该给我解决吧?”在国家工商总局的介入之下,出版社终于派人出面回应,
他们找到了彭帮怀,出具了一份和解协议,想要彭帮怀同意撤诉,达成和解,赔偿彭帮怀960元的劳务费用,
彭帮怀并没有答应,在他看来,这件事无关乎钱财,而是原则性的对错问题,他打了10几场官司,只要求过退教材书本费和1元的精神损失费,
2013年,他又将人教版教材的出版社告上了法庭,指出在人教版的《语文》七年级教材中出现的“错误”,这一次,他又败诉了,
但是人民教育出版社却对他作出了公开的道歉,还承认了错误,这件事令彭帮怀看到了希望,也觉得很欣慰,他笑着说:“真理都是越辩越明的”。
2017年,彭帮怀开始找上了教育部,认为其对苏教版的教材并没有负起审查的责任,一纸诉状将其告上了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结果法院并没有受理。
10几年来,他大大小小的官司打了无数次,法院去了无数趟,郑州市金水区人民法院的工作人员都已经记住了他,
“想不记住都难,他都来了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一样的案子。”面对屡次就同一个事情起诉的彭帮怀,法院工作人员无奈地表示。
多年的“纠错”生涯,让彭帮怀也也成了周围人眼中的“另类”,在2017年对人民教育出版社的起诉当中,对方的辩护律师就声称,
“原告买书并付钱是正常的买卖行为,现在既拿了书,又不想付钱要求退书款,其目的并不单纯,不排除为了‘炒作’谋取个人利益。”
也有人觉得他很无聊,“这种问题本来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他老是揪着那一个点不放,实在是无聊。”面对这些声音,彭帮怀一笑而过,
“有人说我是炒作,那请问我这10几年得到了什么?又有谁会为了一个问题去炒作10几年?我从来不去想那些。”
“只是这件事挑战了我作为一个老师的底线,教科书是影响到一代人的,小孩子是耽误不起的。”
这些年,他收获了一大批和他一样“较真”的同道中人,他们在一起组建了一个群,共同收集教材里出现的问题,
在彭帮怀的家里,存有整整一间屋子的各个版本的教材,“每当看到新教材出来,就会买一本,买教材的钱,不知道都花了多少了”
在他看来,有些事情,需要有人去这么“较真”,在最新修订版的人教版语文教材中,他发现自己当初提出来的问题都已经“悄悄”地得到了修改。
开心的彭帮怀笑了起来,为了让孩子们用上优质的教科书,纠错这件事他会一直坚持不懈地走下去,社会上需要一些像他这样“较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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