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快”与“癫”

“快”的是节奏

电影《神探大战》的节奏之快，前无铺垫，后无抒情，从开场就是高潮！陈仪（蔡卓妍 饰）保鲜膜裹头，仅着内衣，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倒在赶来的阿Sir怀里。

不幸中的万幸，她是唯一从被称作“屠夫”的连环凶犯手中逃生的受害人，被蒙着双眼的她凭仅剩的感知：两边有流水声，风车声，台阶的数目，踩到的东西......拼命地记住周围的环境特征，只为要抓到真凶！

功夫不负有心人，靠她的记忆，香港警方很快找到了连环凶犯的老窝——元朗大旗岭东村，请记住东村！记住东村，在看电影时你就能成神探破案，赢得你身边人崇拜的眼神。

警方在这里挖出多具骸骨，疑凶佘强被当场击毙。此案告破，是为“屠夫案”。

N多年后，观塘鸿图道后巷，现场三名阿Sir举枪互射，疑凶秦志滔死亡。此案告破，被称为“魔警案”。

《神探大战》集合了多年来，已成都市传说的香港奇案串烧起来给你看，而且是一案叠一案，让观众目不暇接，

“癫”的是剧情

当年逃出魔爪的陈仪如今已经成为一名女警。

就在其上司，现任O记（重案组）总督察黄欣（李若彤 饰）宣布此案告破之际，因为说自己看到怪物而被认为有精神问题革职的前O记总督察，神探李俊（刘青云 饰）大闹新闻发布会，说这两起都是冤案！

结果他被直接送进精神病院，成为癫佬，意思就是疯疯癫癫的人。

在他离开的日子里O记留下不少的悬案。

又过了N年后......

多起凶案接连不断发生，先是雨夜杀人魔案真凶——楼觉魂。

接着是光头和渔婆。

再是三虎。

而每个凶案现场都留下一个旧案编号，预告着下一次作案的目标——当年悬案的真凶。

新案牵扯数桩旧案，案子叠加案子，把O记闹得鸡飞狗跳。这时的陈仪已经成为西九龙重案组高级督察，人称女神探。但眼下，她和O记队员们却是一头雾水。

其实，这些陈年旧案，悬案的答案全都写在一间露天废品站里，堆满的一张张废纸壳上！写它的人就是当年的神探，如今被摒弃于社会之外，沦落于大桥底下废品站的癫佬——李俊。

其实仅仅看到这里，对于观众来说这些凶徒的身份一点也不难猜，他们都是当年悬案受害人的子女，如今，他们长大成人，组成了“神探组织”以私刑处置落网的真凶，为家人复仇。

此案是为“神探案”，它将串起所有当年的悬案，特别是“屠夫案”和“魔警案” ，这两起李俊口中的冤案。因为据李俊说，有问题的是当年的办案警察欧阳剑（谭凯 饰），所以他就是凶徒的下一个目标！

于是我们在这部电影中看到了如此一番景象：

案情癫狂，神探癫狂，复仇的受害者子女们癫狂，就连急于破案的警察也癫狂，所以，在这个故事里已是无人不癫，那么，癫狂的也就不再是个体，而是电影中的这个世界。

难怪著名导演贾樟柯在看完该片后，也发出由衷地感叹：“这部电影好癫啊”。

而节奏的快，剧情的癫，差一点就让我们忽略了导演是在用“癫”来掩盖他想表达的三个内涵，这三个内涵也是三个问题：

1、神探怎么癫的？2、为何只有他能看到怪物？3、再次被接纳的神探还能看见怪物吗？

弄懂这三个问题，你才真正看懂了《神探大战》。

02 第一层内涵：神探是怎么癫的？

神探疯了，是所有故事的原点。

李俊，昔日的O记总督察，当年的神探，却因为“精神问题”被革职，他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电影里对这件事用回忆的手法一笔带过，但往往表达得越少，事儿就越大：

在一次查案中，李俊带队在尸横遍野的房间里，唯独他看到一只，长着三只血红眼睛，满嘴獠牙，有一对蝙蝠般翅膀的怪物。他朝怪物射击，但身边的队员却无动于衷，因为没人看见那只怪物。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隐喻，只有李俊看得见的“怪物”从表像来看其实就是所谓的“恶魔”，或者说是罪恶本身，也是每宗罪案的“真相”。这原本是代表正义的警察，所最应该看到和看清，并且紧追不舍的东西。

但在某种情形下，这个“真相”却被其他人一再地忽视，或者干脆视而不见。

具体到电影中，就是那些因为种种原因，久久未破的悬案，没破的案不再追寻，因为又有新的案子来了，先破能破的，因为只有破了案才算是完成工作，立功升职啊，警察也是普通人啊，也一样要吃饭生活的。而那些陈年旧案就有可能尘封箱底。

还有那些由于破案心切，反倒被罪犯所误导的冤案就更不可取了，破案是为了严惩违法者，还受害者一个公道，而不是为了破案而破案。屠夫案，魔警案，都是在只有物证，没有人证和口供的情形下结案的，违背了孤证不立的原则。但还是那句话，警察也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纰漏。但有纰漏，有疏忽，甚至有错误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习以为常，甚至故意视而不见。

可悲的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后者，只有李俊提出异议，所以李俊成为了异类。也正因如此，这个唯一能看清真相的人却被其他人视作疯子。

就像当年他说看到怪物，遭到搭档黄欣举报精神失常，被警队开除。而黄欣则名正言顺地顶替他的位置，做了现任的O记总督察。

如今，李俊指出魔警案是冤案，又被送进精神病院N多年。是因为他这个人在探案这件事上已经超越了人性，只追求真相，而丝毫不顾及人情，他骂同事们是废柴，骂当年的搭档黄欣只会到现场摆pose破案......

所以当一个“人探”成了“神探”，人们不但不会把他当神，还会当他是癫。所以，神探就是这么疯的。

在电影的第一层内涵，导演藏的其实就是一个劣币驱逐良币的过程，那个最会探案的神探离开了，留下的是黄欣“只会到现场摆Pose破案”，又怎能不悬案，冤案频出呢？

O记是从何时堕落成如今，连陈仪都被称为西九龙重案组女神探，却破不了案这样子的？无疑，是始于李俊的离开。

03 第二层内涵：为什么只有神探看到怪物了？

答案就源于电影中李俊自己不断重复的那句德语名言，“与怪物搏斗，小心自己也变成怪物！”其实类似的话我们早已在不同的电影中听过太多类似的版本，比如：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那么，电影的第二层内涵就更直白了，导演藏的就是，铲除罪恶的正义，如何抵御罪恶的诱惑。再说直白点就是颠倒，正义如何变成了邪恶，邪恶如何变成了正义。

想要抵御罪恶的引诱，首先要发现罪恶，直视罪恶。那么，这一点在“只会到现场摆Pose破案”的黄欣带领的O记还能做到吗？

我认为，从他们能轻易给昔日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同事贴上“疯子”的标签之时，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再敢直视罪恶。

因为即便不再是阿Sir，沦落成癫佬的李俊一直苦苦追查着真相，还把案情分析和真凶都写了出来，可那些他的前同事们却依旧视而不见，真假不辨。

之后，以O记总督察黄欣，西九龙重案组女神探陈仪，欧阳剑等人为代表的他们甚至发展到根本无法去发现真正的罪恶，所以一直以来对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的恶魔和他的阴谋浑然不知，还被加以利用，反而对其言听计从。

换句话说，自李俊离开的那天，或者说神探变成癫佬的那天，这个世界就已经黑白颠倒，整部电影都是导演在为我们展示一个正邪颠倒的世界。

只有在正邪颠倒的世界，那些受害者的子女才会选择拿起武器，用非法的暴力手段，自己去讨公道，形成了再次犯罪。换句话说，如果警察破案屡有纰漏，则预示着他们已不再代表正义，那蒙冤未雪者只有私刑执法，替天行道。就容易产生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恶性循环。

在这个颠倒的世界中，O记队员们自始至终都是善恶不分，真假不辨的。即便是在真相大白，尘埃落定后，他们还是善恶不分，真假不辨。

当年肯定李俊是疯子的他们，又凭欧阳剑的一面之词推翻了李俊是疯子的认定（注意，李俊的疯是真的疯，是经过医学鉴定的精神病症）以迎接英雄的姿态热烈庆祝他回归警队担任顾问。

看，他们认定一个事和改变一个事的判断都如此之快和简单，就像他们当年匆匆结案的“屠夫案”，“魔警案”一样，毫无作为重案组警员基本的判断力和质疑。

在“神探案”造成巨大的代价之后，这个由蒙冤未雪者组成的非法私刑组织的内心苦楚，被人利用的前因后果他们也不屑了解。只是简单粗暴地将其视为一般的扰乱社会秩序的凶徒。他们从未反思，正是自己的办案无能一手养大了这个由受害者的子女拿起武器的组织以及操纵他们的幕后恶魔。

直至电影结束，看似Happy Ending，其实，当年李俊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个怪物根本没有被消灭，它依旧被众人所无视，所默许，进而仍会不断长大，最终使好人丧失了生存空间。

导演给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最后的决战时，李俊指着飞走的怪物问陈仪：“你看到了吗？”作为O记未来的希望，陈仪回答：“我看到了。”

那一刻，李俊释然了，终于有人也看见了那只怪物，代表看清真相的已不止他一人。这也是电影中的这个世界，正在从颠倒回归正常的信号。

但，大家有没有想过，如果陈仪是在骗他呢？这也引发了电影的第三层内涵。

04 第三层内涵：再次被接纳的神探还能看见怪物吗？

我认为，陈仪是在骗他的可能始终都存在，反之李俊从头到尾骗过了所有人也是有可能的。别忘了，他再癫，也是神探。

在破案这件事上，他的脑力是目前O记所有人脑力总和都所不能及的。那么反过来策划编织一起案件，来让自己重新以神探的身份回归O记，也不是不可能吧。

从电影的表面看上去，是真凶在利用他，实际是他在利用真凶。或者说至少不能排除以下这种可能性。也就是我个人认为的，电影的第三层内涵：再次被接纳的神探还能看见怪物吗？

假设，他在桥下废品站的废纸壳上写下所有凶案的线索和真凶，就是吸引受害者子女们去以暴制暴呢？别忘了，这个组织的头目之一，就是他李俊的亲女儿。

他十分明白以目前自己的状态不可能再回O记，想咸鱼翻身就必须通过非常手段，弄一群追随者为自己造势。于是，凶案连发，他以破案者入局，地上涂鸦出神探的名号。

黄雨衣“警服”，自行车“警车”都成了他的商标。

其实，他早就知道真凶是谁，让真凶误认为神探落入他的圈套，而实际上是他落入了神探的圈套，最后，李俊又一次成功打造了神探形象，光荣回归，享受所有人的敬礼。

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假设，是因为最后的李俊，和前面的李俊，截然不同。当李俊重回O记后，站在众人面前高谈责任与敬业，而不再说他们是废柴。乍一听是好话，是李俊不再癫了，但再仔细想想，却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李俊说过一句话：最邪恶的魔鬼最喜欢扮作天使。

如果这么理解，影片最后的镜头，李俊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却是真凶的模样，是否就更好理解了？深渊凝视着深渊，屠龙少年终成了恶龙。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假设，一面之词。我无法确定这个答案，所以我也只能以一个新问题去回答“再次被接纳的神探还能看见怪物吗”这个问题，那就是——

这只怪物，你看见了吗？

我认为，这也正是《神探大战》最棒的神来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