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刑辩律师,在许多刑事案件中,我常常看到家属和当事人请错了律师。所谓请错了律师,主要是指请了不靠谱和不专业的律师。说实话,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难得遇到一次官司,更何况是刑事官司。既然难得遇到,就很难会留意并与这方面的专业律师打交道。如同一个普通人很难会在平时去了解和关注国内有哪些心脏病方面的专家医生。因此,刑事案件请错律师的机率很高,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刑事案件不同于其他民商事案件,其他民商事案件不管输赢,也就是多点少点利益的问题,刑事案件一旦出现失误,一个无罪的人可能变成有罪,一个有罪的人可能被处理过重,一个明明可以早点从高墙大院中出来的人却一直处于失去自由的状态,甚至,一个不该判死刑的人,可能被错杀、枉杀。有句话说,律师没有一个案件的决定权,却拥有影响别人生死、自由的权力。律师是谋士,是军师,是说客,虽然不一定直接生杀予夺,但往往能很大程度影响决定生杀予夺的“这一只手”。关键在于能不能提出专业的意见、合适的方案,以及准确实用的战略战术。
因此,我一直想写一写,当事人和家属,遇到刑事案件,如何找对律师。只有找对律师,才会对他们的案子有所帮助。
下面我从几个方面展开讲一讲。
第一,从什么渠道找律师
普通人遇到刑事案件,找律师的渠道无非是通过熟人介绍,包括亲戚朋友在内,或者通过互联网。我分别说一说。
熟人渠道找律师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方便、有一定熟悉信任基础。但是刑事诉讼是一件专业度极高的事,如果这个熟人或者他介绍的律师很热情,人也很好,但他不懂,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通过熟人途径找律师,我建议当事人和家属一定不要抹不开面子,不要不好意思,不要犹豫,一定要多问问律师的专业范围,多问问律师做哪一类案件多一些,也可以到网上查查这位律师,看看是不是这一领域的专业律师,他有没有专业的著述和成功案例。
互联网则在如今的世界大行其道,通过互联网找律师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个手机就可以找到一群律师。信息量大、可选择的律师多,但是也存在泥沙俱下、信息爆炸的问题。在互联网上如何找到相对靠谱、专业的律师呢?首先大家要是看到一个律师的专业领域写了很多很多,比如又是擅长合同纠纷,又是擅长诉讼仲裁,还擅长人身伤害,还擅长公司法务,还擅长刑事辩护,或者还有的写的民事商事刑事等都精通,那么这样的律师我劝大家小心,至少留个心眼,多多考察,因为这多半是一名“万金油”律师,也就是“全科医生”,好像什么都能治,好像什么也都会,其实可能什么都不大会。庸医误人,庸律也一样。其次,大家谨慎看待律师简介,律师简介可能普遍看起来“高大上”,好像不是主任,就是高级合伙人,再就是一连串的头衔和职务。可能一些“名头”你听都没听过,不经意间就觉得这律师好像还挺厉害。但是,要是你碰到一桩刑事案件,你最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律师?你并不是需要这些看起来显赫的虚名和头衔,而是需要一个能解决你的问题、足够专业能找到案件的点和脉,能像庖丁解牛般熟悉情况和业务的“手艺人”。而且,如今是市场经济时代,很多“名头”也许就是买的,或者是自己人发给自己人,含金量并不一定高。所以我劝大家不要过于在意这些。最后,在互联网上找律师,除了可以多看看,也需要交叉一些资料互相验证,比如这个律师自诩为某领域的专业律师,有没有专业著述,有没有办案手记,有没有相应的法律文书,有没有成功案例等等。
第二,什么样的律师既不靠谱也不专业
1、不分析案情、不谈法律却大谈特谈关系的律师不靠谱
什么叫律师?有人简单概括为法律之师。根据《律师法》的规定,律师“是指依法取得律师执业证书,接受委托或者指定,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所以说,律师的业务范围是提供法律服务,一个律师不跟你谈法律,不跟你用法律分析案情,却大谈特谈关系,你何必找律师呢?律师需要受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的限制,要找关系,实在没必要通过律师。当一个律师大谈特谈关系的时候,很可能他并非专业人士,而是骗子。
最近网络上爆出一篇裁判文书,显示深圳某律师在办理一桩刑事案件的过程中,不断找家属以“找关系活动”等名义收取各种费用达上千万元,最后被法院认定为诈骗犯罪。这不得不令人深思和警醒。
2、拍胸脯、打包票,轻易许诺的律师不靠谱
古语说:轻诺必寡信。意思是轻易给出的承诺,必定缺乏信用,很难实现。所有的诉讼案件,都要讲事实讲证据,刑事案件尤其如此。所以大众对律师的印象一般都是严谨、谨慎,甚至认为他们很多时候表现的模棱两可。一个刑事案件程序繁多,经办人不少,要是一个律师对当事人和家属轻松拍胸脯、打包票,请谨慎选择。这样的律师要么是骗子,要么是不懂。
3、只懂简单的法律规定不懂实践操作的律师不靠谱
人们之所以要找律师,并不是不知道法律规定,而是不知道如何运用法律,以及如何运用法律来为自己更好的争取权益。律师的价值并不在于熟悉法律规定,而是懂得和善于利用法律规定帮助当事人争取合法权益,特别是明白具体法律规定在实践中的实施效果,不会生搬硬套的“鹦鹉学舌”、当传声筒。打个比喻就是,法律规定也许只是“药方”,懂得如何“用药”才真正是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只会念法律规定的律师无疑没有多大价值,也解决不了多少问题。
4、按结果收费,实行风险代理的律师不靠谱
几乎每一个刑事案件的家属和当事人在找到律师的时候都希望律师告诉他们一个可以预期或者确定的结果,以及按照结果收费。他们的逻辑很简单,只有如此才能保证律师尽心竭力为自己的案子努力。不然,律师空口无凭,又不承诺结果,白白收了费用,万一被骗了呢?
首先,按照规定,刑事案件律师不能实行风险代理收费,也就是按结果收费。要是有律师这么干,他本身就是在违规。
其次,刑事案件的结果是不可控的,律师介入及有效辩护,只是影响刑事案件结果的因素之一,一个刑事案件即便请到了专业的刑辩律师,也只是增加胜算而已,并不代表就能“稳赢躺赢,胜券在握”。因此,可以想见,一个律师要是按照结果收费,根本是不现实的。
最后,刑事案件的结果不是凭空出来的,而是由过程决定的。一个律师如果凭结果收费,却不懂得分析研判案件,不详细研究法律,不提出专业意见,也不持续为案件而努力,就好像医生跟你说,放心吧,你的病找到我就能好,却不给你开方子。毫无疑问,这是可笑的。
很多很多的家属碰到刑事案件总是想要律师为他们承诺结果,结果是什么呢?最后案件可能并没有如他们想的那样办好。常有一些家属和当事人后来吃了亏找到我,说:王律师,我之前找了个律师,给我按结果收费,我觉得很靠谱,结果后来发现他并没有为我的案子做什么事,既不努力也不争取,也很不专业,看看,现在案子办的好糟糕。我好后悔。他们这时候又想请我介入案件进行挽救,但是由于刑事案件的不可逆性,我往往如实告知难度,他们往往垂头丧气而来,垂头丧气而去,令人唏嘘不已。
5、私下收费的律师不靠谱
根据法律规定,律师代理当事人的案件,不签合同,以及签订合同却收取合同约定之外的费用,是违法行为,要受到处罚。
再者说了,一个律师明明跟你签订了合同,合同中明明白白规定了双方的权利义务,包括律师费。却还以各种名义找你收取合同之外的费用,你想想,相当于这个律师不诚信,不遵守他跟你之间的约定,这样的律师,先不论是否专业,光人品就很有问题。
我不止一次遇到过当事人和家属的咨询,反映他们在刚开始找律师时,有律师先是以一个较低的律师费将案件委托进来,然后以各种名义找他们要钱。由于这个时候案件已经正在进行当中,也可能正是关键期,解除委托吧,又要让一个律师重新介入和熟悉,还可能错失良机;不解除委托吧,又可能不断有各种各样的费用,不给或者想反目吧,又担心自己的案子。总之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第三,如何判断律师是否专业和靠谱
1、案例为王
美国的一位法官说过:法律的生命不在于逻辑,而在于经验。这道出了法律行业,乃至律师行业的真相。--法律是一门实践性极强的艺术。一个律师经验越丰富,他的成功案例才可能越多,失败教训也多,那么他办起案件来,才知道如何更好的争取成功,避免失败。因此,判断一个律师是否靠谱与专业,首先是案例多不多,特别是成功案例多不多。比如这个律师取保候审的案例多不多?不起诉的案例多不多?缓刑的案例多不多?重罪轻判的案例多不多?等等。不能光凭一个律师讲,要对他进行相应的“背景调查”。
2、不打包票
不打包票的律师才可能是好律师。乱打包票的律师一定不是好律师。在刑事案件中,一个不打包票的律师,才说明他谨慎,他严谨,他对待案件更可能认真一些。至少他靠谱的机率更高一些。
3、长于分析、充分共情
不打包票又经验丰富,那如何看出这个律师的专业与价值?就看律师的分析能力,一个案件,普通律师能看到和分析出一二三,专业律师则能分析出一二三四五六,甚至七八九,而且,还能分析出为什么是一二三四五六。这就是功力。能全面分析,证明他思虑周全,看得多看得远,办起案子来,至少出纰漏的可能性更少些,案子办好的可能性更高些。
能充分共情的律师则无疑是好律师、靠谱的律师。辩护律师依据法律,应当站在当事人和家属这一边,但我们实践中有不少律师,却站在办案单位的立场上,不加分析的传达办案单位的意见,甚至替办案单位一个劲儿的让当事人认罪。
一个长于分析又能充分共情的律师,大概率是既靠谱又专业的律师。
4、真诚敬业,不忽悠不欺骗,不故作高深玄虚
刑事案件跟别的案件不同之处就在于,当事人和家属必须信任自己的律师,而且要高度信任。一个值得信任的律师,应当拥有很多值得信任的特点,除了专业精深,在为人上,应当尽量简单。一个满嘴跑火车不着调的律师,一个成天忽悠欺骗当事人的律师,一个喜欢把简单的事搞复杂的律师,无疑不值得托付。
5、经验丰富但有原则和底线
一个靠谱且专业的律师,除了经验丰富,会灵活办案之外,就是一定会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该做的他都会去做,不该做不能做的,他一定不会做。要是你遇到这么一个律师,对你万事都答应、事事好商量,多半要么不专业,要么不靠谱。法律本身就有很多禁止性规定,一名经验丰富的律师,应当知道哪些是红线,以及明白红线是绝对不能触碰的。
最后,衷心希望大家如果不幸遇到了刑事案件,能找对人,办成事。有时候也许不是找律师没用,而是没有找对律师。刑事案件一旦找错了律师,不但没用,反倒可能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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