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卫过当辩护词，辩护律师在庭审中

大概是2000年左右，在老家一个国资律师所刚执业，我做的第一个刑事案件。

案情很简单，委托人苏先生，六十岁左右，城郊农民，想在旧平房上加盖一层，在一天晚上遭到邻居罗先生一家十几口人的上门阻挠、谩骂，而苏先生只有老两口在家；见对方人多势众，就退到平房顶上；罗家便向楼上扔石头，老两口也奋起反击，向下扔石头，砸中罗先生的母亲——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的头部，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后苏先生以故意伤害罪（重伤）被逮捕，并被检察机关诉至县法院，因苏先生和我同学是亲戚，委托我为苏先生的辩护人（记得当时的律师费是六百元）。

接受委托后，我查阅卷宗，初步辩护思路以防卫过当、从轻判处为出发点。但看到公安局法医的鉴定结论后，对法医鉴定为重伤的理由产生了疑惑，该鉴定的依据“表情淡漠，脸色苍白，出血量约1800ml”入院诊断意见。这个数量相当于流了大半个脸盆的血量，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如果出血这么大，应该当场昏迷甚至是有生命危险。而病历中记载的是“患者自述……的”，案卷记载的有人证实老太太上救护车前还在不停的叫骂，说明她没有昏迷。既然没有昏迷，出血量就没有那么多，重伤的鉴定依据就不存在。应鉴定为轻伤，重伤的量刑标准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轻伤则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二者区别很大，关系到一个农民的人身自由乃至命运的改变。初次执业，谨慎起见，又从学医的同学那里借一本《外伤医科学》研究了一个星期，愈加觉得构不上重伤。遂向法院申请重新鉴定，法院根本不理睬，也不采纳我们提出的本案系防卫过当的辩护意见。还是按故意伤害罪（重伤）判处苏先生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苏先生一家没想到判这么重，感觉难以接受，我也很无奈；替苏先生写好上诉状，鼓励他上诉至中级人民法院。苏先生一家比较贫困，无力交纳二审代理费。我又写了一份判决存在问题的反映材料，把苏老太太叫过来说，二审唯一改判的希望就是重新法医鉴定，否则一定是维持原判，也没必要再请律师了，你自己去为你老公向中院找法官反映实际情况，要求重新鉴定。可怜一个大字不识的近六十岁、没出过远门的农村老太太，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和毅力，两个月内跑坏了两双布鞋，为自己的丈夫奔走、鸣不平。终于引起了市级政法机关的重视，组织市级公、检、法三家法医联合鉴定，推翻了一审鉴定结论，认定为轻伤。彼时，苏先生已经被关押了将近一年。二审改判有期徒刑一年，判决下达后没几天，苏先生即刑满释放。回到家里后，老两口炒了一大袋子花生米，送到办公室给我和同事们分享并一再表示感谢，那时的感觉：花生米真的很香！（这是我律师生涯的第一袋花生米，还有第二袋，是帮助一个学生回到校园的行政诉讼后送的）

时隔这么多年，回想起这个案子，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二十一年前的法制环境，当然远不能和现在相比，但只要固守善良和职业操守，人安、心安。